港口貿易公司。
的場靜司從氣派的正門内出來,回頭看了眼這棟聳立的高樓。作為橫濱的地标建築之一,自身卻是黑手黨的老巢……
他收回視線。
的場靜司的身邊跟着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性,據說是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幹部之一。
異能力。
區别于靈力,成因為迷,不知道來處。與他們這些傳承千百年的特殊能力家族相比,異能力者,就像是随着生産力發展而誕生的副産品一樣,嶄新,卻又有很強的侵略性。
它的活躍場景總是伴随着腥風血雨,比如戰争,比如……黑手黨。
“的場家主,怎麼了,不上車麼?”
的場靜司看了一眼說話的中年男性——虛假的笑容,虛假的客套。
他回過頭,正要坐進車裡,忽然看到一隊車輛正在迅速接近。
“那是……”
中年男性依舊保持着自己的笑容,語氣不容拒絕,“的場家主,請上車。”
的場靜司沒有動。
就算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已經成了一個為了活着不擇手段的、腦子不清楚的家夥,他們也不至于能做出在沒有切實利益的情況下、光天化日對除妖師協會榮譽會長動手的事情。
更何況,既然敢來,他自然也有自己的底牌。
的場靜司沒有動,他站在原地,看着車隊迅速接近,看着一群黑衣人魚貫下車,緊接着,看到了一張眼熟的面孔。
“原來是他。”
探靈社的社長,如今網絡上很火爆的,科學驅魔第一人。原來港口黑手黨也‘請’了他,隻是這位社長的待遇似乎還不如自己。
看着夏楠那張布滿寒霜的臉,的場靜司有點想笑。
“我可以去打聲招呼麼?”
中年男性微微眯眼,他擡起手,手掌落在了的場靜司的肩膀上,像是一種無聲的威脅,“上車。”
敬語消失了,隻留下命令的祈使句。
的場靜司瞥了一眼肩頭寬厚的手掌。
異能力——他想。
真是麻煩的能力。
這群人可以毫無顧及的使用超脫常世的力量,卻不用為自己的與衆不同付出哪怕一丁點的代價。
一但這樣的力量落入野蠻人的手中……
的場靜司收回視線,進入車内。
——————
港口黑手黨boss的住所在地下室。
通往地下室的走廊内,燈光十分昏暗,幾乎每一個黑暗的角落裡,都有守備人員。
昏暗,地下室。
夏楠不動聲色,保持着自己的面部表情。
坂口安吾并沒有和他一起下來,他被留在了地上。
走廊的盡頭是一扇黑漆漆的門。
進入之前,夏楠經曆了一場十分嚴格的搜身。等到廣津柳浪退下,一個人拉開厚重的房門,濃重的藥物和消毒水的味道撲鼻而來,夏楠看到了森鷗外的身影。
“又見面了,夏目社長。”
廣津柳浪離開的時候帶走了所有的黑衣人,隻有不怎麼明亮的燈光照明的地下室,隻剩下三個人。夏楠被夾在森鷗外與太宰治中間,闆着臉,一言不發。
森鷗外并不介意夏楠的态度,他微微側身,“請進,夏目社長,boss在等你。”
夏楠沒有猶豫,越過人走了進去。
很多人都很好奇夏楠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不論是在以前的世界,還是在現在的世界。他們好像在好奇的同時,就已經默認了夏楠所看到的世界,與正常人不同。
奢靡,糜爛,腐爛。
床上躺着一位老人。
他看起來快死了。
室内很大,看起來空蕩蕩的,牆面壁紙貼金,床柱鑲着寶石,牆壁的地方還弄了窗簾,不知道怎麼想的,假窗?
以夏楠淺薄的風水知識儲備來看,都能看出——不太好。
當然,風水這種東西,現代科技完全可以幹預,而且,最主要的,永遠都是人。
夏楠的視線劃過黑暗的角落,沒有停留。
消毒水的氣味幾乎要壓過藥劑的味道,夏楠看到歐式床柱的四周綁着白色的紙結,他對霓虹的信仰取向不甚了解,因此不是很能看懂這東西的用處。
來的時候,好像看見了一個人。
就在夏楠闆着臉,腦子裡在漫無邊際發散的時候,森鷗外扶起了躺在床上的老人。
混濁卻又充滿了存在感的視線将夏楠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生老病死,人類這個物種誕生之初便存在的,最基本的規則。
他迎着老者那理性占比已經很低的視線,默默想道——最基本的規則,卻總有人試圖去挑戰它。
呼吸面罩被拿開,沙啞蒼老,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
“你就是,夏目。”
夏楠沒回答,他隻是看着眼前這位遲暮的雄獅。能建立起龐大的港口黑手黨,這樣的人物,在還春秋鼎盛的時候,能想到年老的自己,有朝一日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麼?
“我身上,有什麼。”
說起話來幾個詞就要頓一下。
“殺死它!”
這句殺死它,倒是中氣十足。
森鷗外在一邊輕聲補充,“boss身上有詛咒,還請夏目先生,除掉這個詛咒。”
是在确認有詛咒的前提下發出的命令,又像是一句提示。
詛咒。
夏楠咀嚼了一下這個詞,眼前的老者身上,倒是的确有詛咒,隻是這個詛咒……他原地站了一會兒,忽然擡腳,往前走了一步。
隻這一個動作,黑暗的角落裡忽然沖出幾名黑衣人,各種槍械對準了夏楠。
夏楠眨了下眼,臉色看起來更難看了,他故作瑟縮的收回腳,“……這裡太暗了,我需要近距離看一看。”
森鷗外看了夏楠一會兒,他有些不确定,這位夏目社長在與他交流時表現出來的性格和行事作風,與現在的差别有點大。
老者咳嗽了兩身,森鷗外回神,微微傾身。
老者擡起手,手背朝外,揮了一下。接着,對森鷗外含混的說了幾句話。
“……我知道了,”森鷗外回答,緊接着,他後退兩步,“夏目社長,請過來吧。”
黑衣人們悄無聲息的褪去,重新隐藏在了黑暗裡。
夏楠抿了抿唇,剛開始的兩步還有些小心翼翼,在察覺到黑衣人不會再次出現以後,慢慢放開了些。他走到港/黑首領的身邊,擡起眼,刻意避開了對方直勾勾的盯視,看向了對方的臉。
……
“我可以再湊近一點麼?”
過了一會兒,夏楠小心翼翼的開口。
首領沒有回答。
夏楠試探的彎腰靠近,對方也沒有躲避的意思。
足夠的自信,自信于能在短時間内制服自己;又足夠的恐懼,恐懼到往每一個黑暗的角落都塞滿了屬于自己的黑衣人,恐懼到,甚至都不敢塞一個足夠強的人。
他知道身邊的醫生是異能力者麼?
大概率是不知道的。
夏楠隐藏在床邊陰影裡的手動了動。
他的指尖,變魔術一樣的,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玻璃瓶,隻有半個指節那麼大,也不知道這個東西是怎麼瞞過搜身的人被他帶進來的。
咔。
細微的,清脆的響聲。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玻璃瓶被捏碎,裡面裝着的那一點紅色的液體,順着夏楠的手指流了下來。玻璃的碎屑粘着血迹,簌簌落在了床邊的地毯上。
夏楠滿意的看着近在咫尺的臉,看着眼前港/黑首領瞬間暴起的青筋,和越過嘴唇凸起的獠牙。
稀血——一款專門針對食人鬼的誘捕器。
原本還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者忽然暴起,他猛的撲向夏楠,将人一路從床邊撞到了不遠處的牆上。黑衣人們重新出現,他們依舊舉着武器,卻猶豫着不知道該對準誰。
“boss!”
森鷗外的聲音響起,很可惜,這一聲呼喚并沒有喚醒港/黑首領的理智,他張開嘴,滿口銳利的牙咬上了被他死死按在牆上的、夏楠的肩膀,隻一個瞬間,就從青年單薄的肩膀上撕下一大塊肉。
太宰治寒着臉,舉起了槍。
“太宰君!”
森鷗外的聲音再次響起。
夏楠臉色蒼白的掙紮,他發出了痛苦的哼聲,但很可惜,他的力道不足以對抗港/黑首領的壓制。在衆目睽睽之下,港/黑首領很快咽下了第一塊肉,已經開始撕扯第二塊。
“啊——————!”
夏楠的手臂被連皮一塊扯了下來,鮮血灑了一地。
慘叫聲凄厲的響起,激起了黑衣人們一身的雞皮疙瘩。
變故發生的太快了,誰都不知道boss為什麼忽然發狂,在血腥場景的刺激下,那小小的玻璃碎裂的聲音,被衆人忽略了。
森鷗外對着黑衣人們開口:“快去!”
去……去什麼?
有黑衣人反應過來,立刻沖向一個方向,他在牆壁上摸索片刻,一扇門打了開來。
門裡,是許多被半吊在空中的人。
活人。
黑衣人上前,随便選了一個,對着人的四肢來了幾槍。鮮血瞬間湧了出來,被射擊的人發出哀嚎。
原本在這個時候,首領都會沖過來進食。
黑衣人熟練的躲向一邊,等了一會兒,卻并沒有等來熟悉的場景。他回過頭,發現首領已經咬上了那個探靈社社長的脖子。
年輕的男人抽搐着身體,眼睛大大的睜着,神态痛苦。
沒救了。
黑衣人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