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記錄的人疑惑了一下,又很快将這件事抛到腦後。
正常人類居住環境磁場讀數普遍小于55,主管女士理解了,“讓裡面的人都撤出來,所有人,除了夏目社長。”
從一開始,這些被怨标記的人的作用就是餌,用來釣怨聚集的餌。
——沒有咒凝聚,怨會漸漸消散。
有些人的狀态看起來不太好。留守的警察們自告奮勇,瓜分了剩餘的防護服,小跑過去接人。
宇髄天元不明所以的看着來人,他還在按山本,有人上來想接手山本,被夏楠攔住了。
“山本君留下,華麗先生,你先出去。”
宇髄天元看了眼夏楠,起身,“你沒問題?”
“當然。”
人們身上的眩暈等不适症狀在夏楠從界線上回來時就已經消失,大家體感上恢複正常,但生理反應還留存了一些,因此腳步略飄忽。當然,這個腳步飄忽裡不包括宇髄天元。
迹部景吾與坂口安吾也算姑且還能自己移動的成員,坂口安吾看向夏楠,叫了聲社長。
“安吾君在外面等我。”
很快,場地中央隻剩夏楠。
永磁體陣列開始調整角度,一系列計算模型當中的數據被代入現實。線圈加大了永磁體的輸出功率,夏楠閉上眼,壓住了自己區别于這個世界的那部分。
滿地爬行的黑色人形終于一改自己人機一樣古怪的動作,開始發出痛苦的哀嚎,它們在呢喃——殺吧,燒吧,殺吧,燒吧。他們在掙紮,靈魂深處不停賭咒的聲音。
耳邊響起呼呼的風聲,夾雜着嗚咽一樣的聲響。
聲聲入耳。
之前在夏楠的壓制下沒能展現的侵蝕能力,如今重新回歸,隻是很可惜,它們暫時被困在了這裡。
界線隻能阻止處在另一個圖層的獨角男往這邊洩露任何幹擾,卻不會阻止黑色人形離開現在的地方。它們明明具有和伽椰子類似的遠程跳轉索人頭能力,卻用不出來。
實驗成功了,至少,在将被吸引來的怨鎖在陣列中這一點上,成功了。
夏楠在調整自己的狀态,讓自己更适應這個暫時交融的空間。為了凝聚怨,他展現了自己的另一部分,當然,除了這個目的,其實也有點其它的意思。
他擅長直/鈎釣魚來着。
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鈎已經甩出,餌也撒下,隻等收杆。
——————
熱像儀的畫面裡,爬行的黑色人形聚集在夏楠周圍,不停的做出摳挖地面與空氣的動作。
“讀數下降了!現在是168!”
這是一個好消息。
可是……
松田陣平盯着顯示屏,眉頭微微皺起,在他身邊,萩原研二不确定的開口,“好像有些不對勁。”
是的,不對勁。
他們之前見過夏楠的操作場景,那樣的景象,無辜被吸納裹挾的靈魂重新回歸原貌,那樣溫暖的場景,絕不是現在這樣。
就像是——原本輕柔拂去塵埃的安撫,變成了硬生生從身上拽下一整張皮的暴行。
失去了多人在場的幹擾,顯示屏内的畫面更加易于分辨。在空中晃悠的、仿佛上/吊的人形,小小的、嬰兒一樣的人形,掙紮着原地奔跑的人形,一次又一次重複着仿佛割/喉動作的人形。這些人形與周圍的顔色幾乎一緻,隻有極其細微的差别。
“請不要試圖逃跑。”
剛剛脫下防護服的坂口安吾堵在了廚師面前,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一個個顯示屏上的時候,這位恢複了一點力氣的廚師悄悄移動到帳篷邊緣,試圖掀開帳篷離開。
哪有那麼容易掀的。
見逃跑不成,出入口又有警察堵門,廚師忽然出聲,“影瘧!”
話音落,他的影子開始劇烈抖動,緊接着,一個黑漆漆的黏稠身影從他的影子裡鑽了出來。
警部作為在場唯一一名能夠看見的前神秘測人士,還俗的和尚,立刻做出應對,他雙手結印,“嗡,班匝巴尼,吽!”
黏稠的影子瞬間碎裂,但很快,它重新黏了回去。
“哈!菩薩心咒,”廚師冷笑,“沒用的,影瘧的本體根本不在這裡,就憑你,還攔不住我!”
松田陣平與萩原研二對視一眼,兩人和其他在場警察紛紛散開,将人圍住,順便把人與實驗操作人員們隔離開來。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我說,你到底在看不起誰?”
聲音響起的下一秒,廚師直接被人一個膝頂頂在了肚子上,緊接着,背部遭受肘擊,頂起的身體瞬間砸向地面。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哪怕一個音階,就已經暈了過去。
這次是真暈。
宇髄天元撥了撥頭發,單手叉腰,“要是這都能讓你跑了,本大爺回去以後會被那幫家夥嘲笑至死的。”
與此同時,警部結印的手勢一換,既然溫和的菩薩心咒不行,那就用别的,“嗡,雅瑪拉匝,格尼嘎拉,吽呸!”
被召喚過來卻沒受到命令的妖怪分身被打散一次,剛剛恢複原狀,又被打散,隻是這次,它沒能再次黏回來。碎裂的身體漸漸融入廚師的影子,消失不見。
——————
山本看到了。
到處都是煙,煙吸入肺部,燙的驚人。無數的滾燙的粉塵漂浮在空中,無數的人擠向一個方向。
——放我們出去!
——着火了,洞塌了,快放我們出去!
他們逃跑的方向似乎本該有出口,可那裡被堵住了,他們出不去了。
礦工們在哀嚎,痛苦的求救聲和咒罵聲在狹窄的礦道裡回響。
山本看到了。
女人剛剛參加完女兒的婚禮,她魂不守舍,一驚一乍的樣子。在她周圍,有一個少年,少年赤裸着身體,抱着一個裝着嬰兒的罐子,不停的發出貓發情時一樣的叫聲。少年叫一聲,罐子裡的嬰兒就跟着叫一聲。
女人仿佛看不見那個少年,也看不見那個罐子,可她似乎能聽到聲音。她癫狂的捂住耳朵,不停的搖頭。
之後,她上吊了。
身上還穿着參加婚禮時的和服,長長的衣擺在地上來回摩擦,一下,一下,一下。
山本看到了。
年輕的母親不停的質問女兒為什麼撒謊,她的神色慌張,而她的頭頂,正是那個之前上吊的女人,女人長長的腰帶就垂在她的身後。被質問的小姑娘仰着頭,眼珠跟着女人的搖擺來回晃動。
之後,年輕的母親救下了試圖跳樓的女兒,她惡狠狠的盯着這間讓女兒變的不正常的公寓,提來了油桶,點燃了火焰。畫面像是信号不良一樣閃爍幾下,年輕的母親回過神來,忽然發現,自己點燃的不僅僅是房子,還有她的女兒。
她瘋了。
山本看到了。
有一個少女,她被自己的父親神色不明的贈予一副畫,接着。從一個擁有煤礦的商人家中,嫁到了一戶官員家中。官員的弟弟看到了那副畫,原本聰明開朗的少年變了一副模樣。他開始鑽進房屋與地面的縫隙,開始四處遊蕩,用惡狠狠的眼神瞪視每一個人。
他殺了少女的第一個孩子。
官員保住了自己的弟弟,他們以為他得了病,于是将他關了起來。
少年最後,被發現全身赤裸,死在自家宅子的與地面之間的縫隙裡。
山本看到了。
是梶川。
青年臉色蒼白,他站在山本面前,不停的道歉。
——對不起,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我一直聽到哭聲,一直一直。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對不起,我們不想害人的。
——對不起。
——替我們,說聲謝謝。
……
“山本君。”
山本醒了過來。
他驚恐的發現,他正掐着眼前人的脖子,身上的防護服早就破的亂七八糟。他的嘴裡咬着什麼東西,是——是高斯計,山本認得這個東西。
太好了,他沒有咬人,太好了。
緊接着,他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剛剛是誰在說話。
“……夏目社長?”
“是我。”
夏楠說道。
山本立刻縮回了手,他的身上青筋凸起,整個人的樣子十分可怖,但他卻露出了局促的神色,對着一個看不清臉的、穿着防護服的人。
“對不起,我……”
夏楠的手指點在山本開合的嘴唇上。
山本立刻把嘴巴閉緊了,作為可能會帶來危險的一方,他甚至神色慌張的後退了兩步。
夏楠正在看他,“你身上的标記消失了。”
“什……”
“往那邊的帳篷走,告訴他們,你身上的标記消失了,”夏楠說道,“鬼殺隊的人在,他不會給你任何傷人的機會。”
山本本來還有些猶豫,他不是很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醒來的時候他身上的防護服已經破了。但他記得宇髄天元,記得這個能按住他的男人,于是他點了點頭。
夏楠看他一臉嚴肅,逗了他一下,“因為,如果你試圖傷人,他會在你真的達成目的之前,砍掉你的腦袋。”
山本:……
“好了,開玩笑的,”夏楠說道,“去吧。”
“順便告訴他們,加大功率,等日出,給我們來個狠的。”
山本磨磨蹭蹭的走了。
磁場讀數來到89,一個無限接近正常的數值。正常人類活動範圍的數值普遍在55以下,可這裡是永磁鐵陣列内,本身就不是正常範圍。
熱像儀的畫面裡,那些幾乎與周圍融為一體的模糊身影消失了,黑色的爬行人形也停止了摳抓的動作。在山本到達并轉述了夏楠的話以後,主管女士思考了一下,立刻開始布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