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能一直保持着高強度的精神力，就算能，身體機能也不會忤逆規律而強行支撐。

“手冢國光”終于出現一絲破綻，未能打出完美的“零式削球”。而強者之間的對決，哪怕是細小如點的漏洞也會被強行擴大，造成緻命一擊，足以讓其全線崩盤。

這本該是一場碾壓級别的比賽，初中生們抱有視死如歸的心态，那種破釜沉舟的決心不免讓人動容。可隻有真正上了場的高中生們知道，想要輕易取勝未必那麼容易。

壓力之下最容易被擊潰的反而是精神力，迹部景吾也深受牽制，暗自打氣的心理暗示成了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心理包袱。

場外觀戰的越前龍雅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種極力掙脫心理束縛的決心，比賽場上的網球極速旋轉着，這讓他隐約覺得後續還有更大的動作。

“搶同伴的球……？”

他遲疑，對這樣的突破方式不是很贊同，過于激進。

身旁的人突然先一步站了起來，越前龍雅看到少女緊蹙着眉，與此同時，場上的網球直接出界，初中生組拿下一分。

全場嘩然。

“Phantom——”

冷冷地說出招式名，時枝繪凜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尤其是看到場上的“手冢國光”接連使出高強度的招式。

比分差距逐漸縮小，這激勵着不少人。越前龍雅注意到時枝繪凜的神情，意識到事情沒那麼簡單，當看到場上的少年手一松，球拍落地，也驚得站起來。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在多數人正為之擔憂的時候，時枝繪凜依舊不認同這樣的打球方式，這種程度的自我犧牲她不願意去理解，“真的要到最後都不會放棄嗎……”

她喃喃，有的隻是漠然。

場上的少年還在堅持着，分數一點點累加，傷勢一步步加深，以至于瀕臨極點，最後不堪重負。

越前龍雅聯系自身，總算明白時枝繪凜面色不善的原因。剛到澳門的那一晚，當她通過監控錄像得知他擅自加量練習，也是這副神情。完美的面具有了裂痕，愠怒稍縱即逝。不顧一切地挑戰着極限，尤其是身體健康的底線，這在她的眼中似乎是大忌。

他無意開脫，隻想讓她不再那麼神經緊繃，盯着場中忍耐着痛楚的少年，語氣略顯沉重：“這都是仁王君自己的選擇。”

心疼也好，不認同也罷，他們任何人都無權幹涉，唯有尊重。

“……現在和迹部搭檔的隻是仁王。”

想通放下也隻是一個念頭，心理素質極強的時枝繪凜再次坐下——盡管剛剛差一點就要離開。

見她終于恢複常态，越前龍雅長舒一口氣，跟着坐回原處。

比賽進入白熱化階段，這一局的精彩程度不是單靠言語就能描述。所有人的堅持都有着獨特的價值，那種精神力也感染着在場的每一個人。無需回避，勝負是永遠的執着追求。也無論是否完美，傳達出的火熱信念優于一切理論上的完美網球。

桦地的離開是不小的插曲，但沒有人會停下，在場的所有人都清醒地意識到無論什麼都不能阻止正進行着的比賽。

“你還差得遠呢——”

就像場上的“越前龍馬”那樣，即便是處于對己方不利的局面，也用右手盡可能地全力反擊。

“哈哈哈，還挺像我們家小不點兒。”

越前龍雅看得津津有味，他也看到坐在對面觀衆席上的真實的越前龍馬一臉郁悶。

可随之而來的，便是仁王雅治的倒地不起。

完全地沉浸在比賽當中，便不會意識到時間在飛速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初中生們艱難地拿下勝利。

時枝繪凜揉了揉發酸的脖子，長時間端着身子久坐有些吃不消，不曾想下一刻就看到遠野笃京一球擊向落敗的高中生組。越知月光先一步護住毛利壽三郎，那顆偷襲的網球也被木手永四郎截住。

“呵，我先離開一會兒。”

撂下這句話，時枝繪凜先行走遠。越前龍雅想都不想就跟上，剛才的那一球他也看到了，挺敗壞他的興緻。一路上誰也沒說話，默默走着。越前龍雅跟了一半，覺得不對勁，他以為時枝繪凜隻是溜達散心。他看向不遠處的宿舍樓，攔住了走在前面的她。

“助教小姐這是要離開了？”

遠離了球場，通往宿舍樓的道路上隻有他們兩人。如果時枝繪凜現在拿行李離開，除了處于監控室的教練們和工作人員，沒有更多的人察覺。

越前龍雅就怕她來一句“很抱歉呢，不能留下來看你和小柱子的比賽。”如果這樣……他也隻能尊重她，但到底還是會感到遺憾。畢竟這次分别，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逢，她并未答應和他一起走。

“說了隻是離開一會兒。”時枝繪凜見少年還是一臉不信，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宿舍樓，這才恍然大悟，她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抱歉，随便走的。”

她沒開玩笑，比賽看得她心煩意亂，出了球場也心不在焉，根本沒意識到走的是通往宿舍區的路，更沒想到會讓他産生誤解。

時枝繪凜停住，看向他，眼裡滿是認真。這讓越前龍雅不禁連呼吸也放慢，靜默不過一瞬，他聽到她的承諾：“雖然說過随時都有可能離開，但我不會錯過小柱子和你的比賽。”

若在平時，越前龍雅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嚴肅，極有可能會打趣：“真的嗎，我不信——”

但在此刻，他控制着自己，避免過度上揚嘴角，暴露自己的心情。

“好的，我一直堅信助教小姐是信守承諾的好人。”

好人？

這可不是什麼美妙的回憶。

“昨晚你才說我沒那麼好心，不到二十四個小時。”

越前龍雅噎住，頓時覺得她記憶力好又記仇并不是什麼好事，比如現在，他不知道如何接話。

好在這僅僅是調節氣氛的玩笑話，時枝繪凜并沒有真想讓他難堪。

“不介意的話，繼續陪我走走吧。”

“當然，我的榮幸。”

沒錯，能夠陪她，他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