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坐起身，靠着床頭，雖然面色依舊蒼白，但那雙眼睛卻像一簇燃燒的燭火，深邃而明亮。

夏棠躍鼻尖發酸，一下就哭了，淚汪汪地坐在床邊。聞政笑看着她，目光一寸寸掃過她眼下的烏青、淩亂的發絲，輕輕擡手用指腹蹭了蹭她的側臉。

“你瘦了。”

夏棠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晶瑩的淚滴大顆大顆地往下砸，像是要把這些天的恐懼、疲憊和委屈全都宣洩出來。

她胡亂地用手背抹着臉，可淚水卻越擦越多，最後幹脆自暴自棄地往前一撲，把臉埋進他的頸窩。

聞政被她撞得悶哼一聲，卻還是穩穩接住了她。他掌心貼着她的後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單薄的肩膀在劇烈顫抖。他歎了口氣，聲音低啞溫柔：“怎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

夏棠躍抽噎着擡頭，眼圈紅得像隻兔子，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哥、哥……我……”

“好了好了。”聞政輕拍着她的後背：“乖，不哭不哭，哥哥在。”

夏棠躍緊緊攥着他的病号服，啜泣着摟住他的腰。怕壓到他的傷口，抱之前還看了一下。

聞政手臂收緊，摟了摟她，将臉深深埋進她發間，聲音悶啞發顫：“真好，我還以為我再也抱不到你了。”

夏棠躍擡起淚痕斑駁的臉，指尖還揪着他的病号服，帶着濃重鼻音問：“哥，你什麼時候醒過來的？”

聞政凝視着她，眼底的情緒深得化不開。他忽然低頭，在她濕漉漉的眼睫上輕輕吻了一下。

“昨天晚上醒的，醒了之後就一直在做各種檢查，想聯系你都沒找到機會。”

說到這，夏棠躍坐直了腰：“那醫生怎麼說？你昏迷了好長時間，半個多月了。”

聞政輕輕握住她緊張到發涼的手指，拇指在她手背上安撫性地摩挲了兩下：“各項指标都正常了。隻是……”

他忽然停頓，嘴角揚起一個她熟悉的、帶着幾分痞氣的笑，“主治醫生說，像我這種情況，最好有人能形影不離地照顧我。”

夏棠躍愣了愣，眼淚還挂在睫毛上，卻被他這話激得破涕而笑，抱着他的腰蹭了蹭他的胸口，鼻音軟糯，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哥哥沒事就好。”

她給聞政聊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包括停滞不前的車禍案。

“哥哥，你有印象自己得罪過什麼人嗎？古嘉平已經查過了，他沒有嫌疑。”

聞政仰靠在枕上，沒有說話。夏棠躍又說：“對了，我剛剛在來的時候遇到一個人。好像是LUMINOVA集團的董事長李滄。”

“你以前在曜影任職的時候應該跟他打過交道吧，他是來探望你的嗎？”

聞政垂眸。

“不是。”

他閉着眼睛抱住夏棠躍，把下颌擱在她的肩膀上。

夏棠躍側頭看他，指尖輕輕撥弄着他後腦的發梢：“怎麼了，累了嗎？那你先休息。”

她作勢離開，聞政卻抱得她更緊了，他呢喃道：“陪陪我，别走。”

“我不走，我就待在這裡陪你。”夏棠躍撥了撥他的手臂，“先吃飯，我陪你吃。”

“嗯。”

這是一家私立高端醫院，飯菜用細瓷餐盤盛着，由專門的人送上來，三菜一湯擺得精緻：清蒸鲈魚剔了刺，南瓜粥熬得綿密，連清炒時蔬都切成适口的小段，配着琥珀色的菌菇醬。

聞政雙手都有傷，使筷子對他來說有些吃力。夏棠躍便一口一口地喂給他，正吃着，門口傳來揶揄的口哨聲。

竺上吊兒郎當地倚着門框：“喲，吃着呢。”

端木榆提着一隻鎏金琺琅保溫食盒進來，随意往桌面一放，鑲邊的玳瑁扣與大理石台面相撞，發出矜貴的輕響。

“家裡大廚炖的百年野參煨天山雪鹿筋，給你補補。”

竺上自顧自地扯了張椅子在聞政的旁邊坐了下來，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叼着根沒點燃的萬寶路在嘴角晃了晃：“你小子躺了足足半個月，終于舍得醒了。”

聞政懶洋洋地掀起眼皮：“再不醒，怕某些人趁虛而入拐跑我妹。”

“喂喂，我可是正人君子。”竺上大大咧咧地嚷嚷。

夏棠躍把桌面的飯菜收拾好，又拿着杯子去茶水間燒水煮茶。

端木榆看了眼她的背影，又和竺上對視一眼，兩人的表情皆沉肅了下來，絲毫沒有剛才那種輕松的表情。

“車禍的事哥幾個替你查了。”竺上表情晦暗：“什麼蛛絲馬迹都沒查到，做的幹幹淨淨。”

端木榆補話：“能做到這個程度，籌劃這件事的人手腕極深，你在明，他在暗，以後得小心。”

夏棠躍端着泡好的茶出來時，明顯感覺到氛圍不太對，可她剛擡起頭，竺上又笑兮兮地和聞政開起了玩笑，似乎一切如常。

怕影響聞政休養，他們二人隻待了一個小時就走了。晚些時候，得到消息的莊辰也趕了過來，和聞政叙道了一會，便也離開了醫院。

聞政的傷主要集中在腿部和腰部，目前還沒辦法下地走動，換完藥，護士又給他打了止痛劑，整個人昏昏欲睡。

病房是套間式的VIP特護病房，有開放式小廚房和霧化玻璃隔斷的浴室。夏棠躍在浴室洗了澡，換了一套醫院準備的睡衣。

回到卧室時聞政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睡着了，床頭配備的可升降的智能護理屏，顯示他正常的生命體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