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時,玫金小區二号樓。
台風仍然正面吹襲馮城,緊急居民大會如期舉行。
一樓會議室内,強台風聲伴随着嘈雜環境音,溫逸升剛走上一樓,已經聽見前方人聲鼎沸。
這是他第一次在台風天出門,沒想到街上車子也不少。
舊城區人勞動力确實是讓他刮目相看,冒着風雨還是要努力上班。
他蓦然想到,或許這就是顧曦暮之前會生他氣的其中之一原因。
或許有一點是她也有所忽略,那就是他也曾經曆過平凡的生活,在老家生活,也跟她沒有很大差别。
他并不是高不可攀,相反他羨慕她擁有親情。
哪怕再忙,母親的關心還是沒有缺少。
他擁有一切,卻不如她想像中般高高在上,不能靠近。
如果可以,他希望跟她一起生活。
盡他所能幫助她,讓她過得幸福一些。
二号樓今早情況跟昨晚離開前相比,明顯更差。
街道幹部,二号樓社區居委會會代表已經全數出席,各單位已經派出代表。
居民大會即将開始,溫逸升聽見有人在讨論十一樓顧家。
人多容易陷入七嘴八舌環境中,讨論是少不了。
“桑姐這次出差沒趕回來陪暮暮嗎?暮暮那孩子真乖,還沒下樓嗎?”
“連凡姐也沒來,估計出國了吧!”
山叔推開會議室陳舊木質大門,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吱呀”聲。
溫逸升身穿黑色衣服,氣場十足。
跟舊城區整體氣氛顯得格格不入,可是這是他唯一選擇。
在場人不禁看着站在門口兩個陌生人,一臉疑問。
不等衆人發問,山叔代表溫逸升先發言。
“大家好,我們是代表十一樓八室的顧家。”
居委會會代表連忙走向兩人,并率先向溫逸升伸出手:“你好,我姓汪,是這次居民大會發起人。”
溫逸升與他握手:“你好,我是溫逸升。”
衆人開啟議論紛紛模式,當中有不解,疑惑,甚至感覺這是個謎團。
汪代表帶領兩人入座,居民大會正式開始。
率先發言是十八樓業主程先生:“你們先說什麼時候能修複好電力?”
“咱們東南向太慘,每次台風天房子肯定濕透,這次更慘,門窗緊閉連空調也開不了,太悶熱一晚上幾乎沒辦法睡覺。”
“我家孫子哭鬧一晚上。”
“我住二十樓,等下要上二十層樓估計腿都要斷,你們不想想辦法解決,别想着以後我出一分錢來維修。”
汪代表臉上黑眼圈甚重,他率先站起來對衆人鞠躬:“各位訴求我清楚知道,我也是住在二号樓,我當然能身同感受。”
他稍微頓了頓再開口:“隻是台風天下,人手不足,咱們還需要等待,我已經向相關部門反映,他們隻說會盡快。”
此話一出,衆人情緒明顯起變化。
“那就是沒有辦法确定日子,日子該怎麼過啊?”
“二号樓早就該維修,當初不知道是誰說樓齡不老,問題不大,現在倒好,一場台風,家快保不住。”
“家都不能住人,能不能再去反映?咱們情況嚴峻,就不能優先?”
“就是,規矩是人定,人是活生生,不能一成不變。”
惡劣環境下,衆人人心惶惶也是必然。
七嘴八舌情況再度出現,溫逸升跟山叔在讨論最後決策。
最後山叔鼓勵溫逸升開口,這也是一個難能可貴的經驗,比課本上的知識更為寶貴。
溫逸升在一片争論聲中發表想法:“我可以安排相關人員恢複電力。”
此話一出,衆人目光全數聚焦在全場年齡最小的少年身上。
雖說年紀輕輕,可是他氣場沉穩,比成年人更為成熟。
不得不說,氣場渾然天成這句形容詞是對的。
他話不多,但自身強大氣場,足以讓人心悅誠服。
山叔連忙開口補充:“溫氏集團支持二号樓原拆原建,大家對危舊樓宇改造工程有什麼想法,不妨趁今日一起讨論。”
山叔站起來,代替溫逸升派發相關部門工作人員名片。
當下所有人均對溫逸升另眼相看,原來他是溫大善人獨生子。
難怪自帶生人勿近氣場,還甚有大将之風。
大家從無窮無盡擔憂心情中抽離,正所謂危機就是轉機。
這場台風不隻有壞處,同時也為他們帶來新希望。
拆遷對大家來說是遙不可及的事情,可是集資拆舊建新,才是目前該做之事。
嚴重老化問題不是簡單修補便能解決問題,隻有重新建立才是正道。
新房子魔力在整個會議室裡蔓延開來,像一下子從冬季走向春季,春暖花會開。
縱使整個老城區來沒有聽過重建項目,可是溫氏集團大名在馮城是無人不知,讓人倍感公信力十足。
溫逸升仔細觀察衆人神情,當中有喜悅,也有擔憂。
在車上時,溫逸升已經初步了解過二号樓住戶平均入息中位數,以及住戶家庭狀況。
有年老長者們,也有一家幾口的年青家庭,基層市民有難處,溫逸升還是了解。
“請大家放心,相關同事會協助大家,有經濟困難,溫氏集團會進行補助。”
此刻溫逸升臉上表情認真又嚴肅,大家對未來充滿憧憬。
居民大會變成改造讨論大會,場面逐漸變得和諧。
溫逸升離開會議室前,汪代表親自送他出門。
“感謝溫氏集團對二号樓大力支持,我代表所有住戶表達謝意,日後可以直接聯系我。”
“能夠幫助大家,是件好事。”
溫逸升說罷便轉身離開,徒步登上十一樓。
顧曦暮家明顯損壞嚴重,玻璃碎片散落一地,燈泡,玻璃門等幾乎全數被台風毀壞。
溫逸升憑記憶走進顧曦暮卧室内,書包挂在牆上,他伸手拿下來。
*
在中午來臨前,顧曦暮和桃子在客廳休息。
落地大玻璃窗能清楚看見外面天氣狀況,她不禁發呆,内心擔憂不已。
桃子十分懂人性,在感應主人心情欠佳時,安靜陪伴在主人身邊。
娟姐捧着熱湯,她一眼看見顧曦暮在發呆。
女孩一頭烏黑長發披在瘦削肩膀上,身上穿着白色飄逸連衣裙。
格外乖巧,聽話。
她緘默不言看着窗外,心裡想着溫逸升會不會有危險。
台風影響力絕對不容忽視,哪怕他是個陌生人,她也會擔心。
更何況溫逸升不是别人,擔心他也變成是理所當然的事。
有什麼事情能比他的生命更重要?
非要在危險狀況下出門,不知道會讓人擔憂嗎?
不踏實感和恐懼感同時向她襲來,讓她心驚膽戰,經過一個晚上,她幾乎确定,溫逸升想要當她的家人。
縱使她還需要時間來印證他有幾分真心,她就是按捺不住自己。
家人就是會無條件付出,這一點顧曦暮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他拼命保護她,不是将她當成是家人看待嗎?
她想得入神,連娟姨在她身後呼喚也聽不見。
“暮暮,暮暮,你在想什麼?”
顧曦暮此時終于清醒過來,心裡糾結像是減少幾分。
“娟姨,我在想台風什麼時候能離開,我很擔心家裡情況,我想回去看看。”
此話并不假,顧曦暮的确是擔心家中狀況。
是自她出生以來,所經曆過最為嚴重的一場台風。
她幾乎所有東西也沒有帶走,在生死邊緣時,她隻能确保自己跟桃子生命不受威脅。
要是情況允許,至少要拿回學習資料。
她并不是那種不用努力就能當學霸的天才,她也是需要複習,做題,跟一般學生無疑。
顧曦暮有自己學習時間表,幾乎是雷打不動。
午飯後她隻需要休息三十分鐘,她頭腦清醒便能開始做題。
娟姨将熱湯放在桌子上,
“新聞報導說台風今晚會逐步遠離,過幾天又是三十多度高溫,不用擔心,有逸升在,會幫你解決問題。”
“今天冷,喝碗熱湯暖身,午飯快要做好,你先去洗手準備吃飯。”
一時間,顧曦暮沒有聽懂娟姨話中意思,一心隻想着吃點熱的食物。
坐得愈久,體溫愈快下降,手腳變冷更變僵硬,活動範圍收窄。
幸好娟姨細心,小心翼翼扶住顧曦暮到餐桌前坐下。
熱湯霧氣寥寥升起,模糊顧曦暮眼前視線。
外面風雨交加,她想起溫逸升不管在外面忙什麼,都值得她敬佩。
她喝了兩口熱湯,仰頭看向娟姨背影:“娟姨,先将飯菜保溫,我不太餓。”
“暮暮,想陪逸升一起吃飯嗎?他天天一個人吃,老爺太太根本沒法抽空回家,他是個很可憐的孩子,家對他來說是寂寞,更是孤獨。”
顧曦暮明明知道溫逸升沒有得到任何家庭溫暖,可是在别人耳中聽見這番說話,心裡竟然感覺特别難受。
或許是感同身受,又或者是同病相憐。
在某程度上,兩人有相似地方。
她沒有爸爸,媽媽忙于奔波勞碌,家裡幾乎隻有她在家。
溫逸升則是父母健在,也因為工作忙碌沒法陪伴左右。
想到這裡,她忽然覺得,他們好像是身處同一個世界,彼此需要溫暖,幸運在這個急促的城市裡相遇。
仔細想想,她比他幸運一些,哪怕母親對她要求很高,她仍然能感受到被媽媽無條件愛着,她是幸福。
聞到清蒸魚香味時,顧曦暮蓦然回頭,娟姨正要從廚房走出時,溫家大宅大門剛好被人從外面打開。
顧曦暮下意識看向大門,溫逸升和山叔同時出現在她視線範圍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