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曦暮大步朝電梯方向前進,蘇景和眼看着小姑娘神色緊張,是他從來沒有見過。
走廊上沒有别的聲音,整個空間像是陷入空曠郊區裡,哪惜隻有一點點微小聲音,蘇景和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剛才她将手機貼在耳邊,對面傳過來分明是一把少年低沉嗓音。
更重要是,那個人也叫上顧曦暮小名。
暮暮這兩個疊字擁有無窮無盡魔力,總是讓人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蘇景和心知不妙,卻又無能為力。
該拿什麼身分去提醒她,分别兩年,他似乎不夠了解她。
她一向都是深受歡迎,不管男女老少,隻要跟她相處過,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顧曦暮想了想,決定還是親自撥打電話給溫逸升。
那句我想見你,當中不隻負責傳遞他想念她的情緒,更重要是他當下狀态不好。
她懂他,即使是一件再細小的事情也能刺激他。
他與她都是敏感的人,旁人察覺不到的細微變化,他們總是能第一時間感應到,然後獨自躲藏起來。
距離溫逸升發送微信已經超過四小時,他竟然再也沒有打擾她。
電話接通後,溫逸升不出三秒接通。
隻是顧曦暮不知道溫逸升身處何方,她開口第一句話是:“你現在在那裡?”
溫逸升并沒有即時回答,反而是仔細聆聽顧曦暮身旁有什麼聲音。
包括中午那位刺激他心神的少年。
雙方安靜下來後,周遭環境音顯然變得更為清晰。
空調風機在兩人耳邊環繞,溫逸升緩慢開口:“我還在醫院範圍内。”
顧曦暮大步走向電梯,按向往下鍵同時回應他:“你吃飯了嗎?我陪你吃。”
溫逸升下意識松一口氣,顧曦暮聽出他真正心意後,也放下心頭大石。
“我在等你,今晚想吃什麼?”
顧曦暮聽見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不用思考,随即說出答案:“豆花米線。”
“今晚我介紹朋友給你認識,一起吃飯,咱們在正門見面。”
在顧曦暮看不見的地方,溫逸升正垂頭喪氣,收起手機,準備乘坐電梯往地下。
晚上醫院四周處于過分安靜狀态中,猶如一隻沉睡中獅子。
日間張牙舞爪,将凡人的思緒拿捏得相當準确。
夜間時分,危險氣息大幅下降。
除去急症部門依舊繁忙外,住院部門逐漸陷入一片靜谧。
走廊上幾乎無人經過,溫逸升在通話中隐約聽見有腳步聲,應該是屬于那位少年。
自從認識顧曦暮後,他心情總是七上八落,整個人像坐在過山車上,一時感到快樂,一時感到失落。
顧曦暮連忙挂斷電話,蘇景和開口:“我們還一起吃飯嗎?”
幾乎不用思考,顧曦暮擡頭瞥他一眼,聲音細小:“景哥哥,我想帶個朋友,可以嗎?”
蘇景和眼神流露出無可奈何,最終将目光鎖在顧曦暮臉上。
從小到大,蘇景和什麼也可以學會,是長輩們眼中聰明孩子。
隻有一件事是他永遠學不會,那是拒絕顧曦暮任何要求。
蘇景和嘴角弧度上揚,嗓音一如既往溫柔低沉:“當然可以,暮暮朋友也是我朋友。”
電梯門打開後,蘇景和第一時間按下按鈕,先讓她進電梯。
出電梯後,晚上光線稍微偏黃,燈光變得相對柔和。
遠處偶爾傳來交談聲,讓整座醫院多出幾分生機勃勃氣息。
顧曦暮在蘇景和陪伴下走過漫長走廊,愈接近醫院正門,那個黑色身影愈是清晰。
少年脊背筆直,眼看前方,哪怕身後有人經過,他始終沒有回頭。
直至少女聲音溫軟呼喚,徹底将溫逸升拉回現實生活中。
他聞聲回頭,顧曦暮跟蘇景和出現在他眼前。
兩位少年首次見面,卻不約而同打量着對方,時間像是停頓下來。
蘇景和率先打破眼前沉默局面,他朝溫逸升伸出左手:“你好,我叫蘇景和。”
溫逸升以一貫沉穩冷靜語氣跟他打招呼:“你好,溫逸升。”
*
時間來到晚上八時三十分,三人同時登上車子。
蘇景和以鄰家大哥哥姿态跟顧曦暮說話,态度親昵:“暮暮,你坐在我旁邊。”
他頓了頓:“抽屜有你喜歡吃的零食。”
溫逸升坐在後座,視線一直在顧曦暮和蘇景和身上來回。
顧曦暮聽後如往常一樣,伸手拿出零食,“謝謝景哥哥,我好餓。”
下一秒,顧曦暮轉身,将手上兩包零食塞到溫逸升手中:“你陪我一起吃。”
車子緩慢駛出醫院範圍,外面天色格外暗沉,天氣有幾分不穩定。
蘇景和聽着兩人談笑風生,他們看似認識已久,相處也自然。
車上傳來兩人歡笑聲,蘇景和不禁皺起眉頭。
溫逸升也喊出暮暮小名,而且眼神跟語氣也相當溫柔。
顧曦暮對他也不錯,似乎相當關心他。
連吃飯也要帶上他,兩人感情應該不錯。
偶爾溫逸升對上蘇景和雙眼,這位學弟并不如他想像中如此簡單。
車子停下後,顧曦暮先帶溫逸升去取位子。
等蘇景和走進店内時,第一眼看見的是,溫逸升與顧曦暮同坐一排位置。
桌上茶水,花生齊全,兩人仿佛有談不完的話題。
顧曦暮擡起頭,發現蘇景和走進來,她主動将餐牌遞給他:“景哥哥看看還想吃什麼。”
蘇景和先行坐下,他看了看再添加三道小菜,然後将餐牌交給侍應。
這頓晚餐無形中成為兩人的修羅場,顧曦暮碗裡全是菜。
偏偏蘇景和跟溫逸升一臉溫柔,拒絕的話,顧曦暮說不出口。
她默默看着碗裡小菜猶如一座小山丘,連米線也看不見。
“暮暮喜歡吃小黃瓜,多吃點。”
“暮暮也喜歡吃蝦仁,嘗嘗。”
顧曦暮瞬間擡頭,拿起筷子,分别為兩人夾菜。
“你們也陪我吃,别隻顧着照顧我,涼了不好吃,快吃吧!”
這頓三人晚餐顧曦暮吃得格外滿足,豆花米線她已經有一段長時間沒有吃。
吃完晚飯,顧曦暮說想要散步,蘇景和先對溫逸升說:“學弟,我陪暮暮就好。”
溫逸升盯着顧曦暮說:“暮暮,我有話想單獨跟你說。”
顧曦暮蓦然想起,今天溫逸升心情欠佳,應該要開解他。
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時,蘇景和手機忽地響起。
五分鐘後,蘇景和看向顧曦暮時,一副依依不舍模樣,聲音中染上幾分抱歉:
“暮暮,對不起,教授有急事找我,我幫你叫出租車回家。”
顧曦暮搖頭:“景哥哥,不用了,我坐公交車回去。”
溫逸升:“學長,我會送暮暮回家,你有事可以先走。”
兩人目送蘇景和駕車離開後,溫逸升陪同顧曦暮在附近散步。
*
晚上時分,行人路上有不少男女老少在散步,皆因前方有個馮城數一數二大公園。
顧曦暮知道今天溫逸升心情欠佳,決定要一一回應他。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
“不管什麼時候,不用羨慕我,我會陪你。”
少女思想單純,再簡單不過兩句話,如秋日午後陽光溫暖人心,讓人舍不得放手。
昏黃燈光酒落在顧曦暮身上,平添幾分靜谧美感。
她一雙明眸格外認真,加深這番話的真實性。
哪怕仍處于觀察期,可是溫逸升卻感受到她真心對他好。
原來滿腹心事是可以與她分享,她也可以給予他真誠回應。
真心還是刻意奉承,他還是能分辨出來。
明明還是夏季,秋風微涼,他卻意識到陣陣涼意。
果不其然,顧曦暮下一秒打噴嚏。
她試圖低頭在包包裡尋找面紙時,肩膀上卻傳來重量。
溫逸升将長外套披在顧曦暮肩上,她擡頭看向他。
在昏黃街燈下,燈光打在他高挺鼻梁上,側臉投下暗影,眼前人猶如從畫作中走出來。
少年低沉聲音在頭頂傳來。
他高大身影正低頭看她,灑落一片陰影将她完全籠罩。
顧曦暮聞到外套上那股淡淡薄荷氣息,他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讓她無比安心。
如小時候她跟表姐表哥遊玩,哪怕遊戲玩得再刺激,心底有把聲音在告訴她,親人不會離棄她。
危急關頭下,必定為她挺身而出,護她周全。
兩人養成心照不宣,不需要言語,隻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便能得知對方心意。
顧曦暮下意識開口:“謝謝你。”
溫逸升:“咱們之間不需要那麼客氣。”
話雖然像是沒有說完,可是對顧曦暮來說,已經足夠。
兩人繼續往前走,秋日氣息漸濃,地上陸續出現微黃樹葉。
秋風微微卷起地上落葉,顧曦暮今天穿上小短靴,将枯黃葉子踏得嗄吱作響。
陣陣清脆破碎聲在耳畔徘徊,顧曦暮從小喜歡聆聽各種大自然聲音,此刻她不由自主将腳步放緩,試圖将時間線拉長。
溫逸升腳步自然放慢,安靜地陪她散步。
兩人步伐一緻,共同享受片刻甯靜。
顧曦暮側頭看向身旁人,少年心情似乎變好。
仿佛隻要有她在身邊,他不再胡思亂想。
微信上那幾句話是真心話,光憑文字,她就能想像出溫逸升當下心情是如何。
長期寂寞,孤單乏味生活促使他不擅長與人溝通。
難得他願意跟她分享真實感受,兩人之間距離再一次大幅拉近。
在她面前,他不再是渾身上下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學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