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毫無反應,長長的睫毛安靜地覆蓋着眼睑,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與世隔絕的睡眠。
經過初步診斷,徐聞道可以确定,文靜失明了!
徐聞道長長地、沉重地歎息一聲。這結果,是幸,也是不幸。劇毒與蠱毒同歸于盡,文靜萬幸保住了性命,卻也被摧毀了視物的能力。
他不再猶豫,迅速将文靜從滿是污血的棺椁中抱出,用準備好的幹淨布巾包裹好,他甚至不忘轉身将棺椁複原。
然後,徐聞道如同來時一般,抱着這具輕飄飄的、很可能失去了光明的軀殼,如同鬼魅般融入了皇陵深沉的夜色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殿内,隻留下那具蓋好的空棺,以及棺底那灘刺目的、象征着死亡與新生的暗紅血污,無聲地訴說着方才發生的驚心動魄變故。
數萬裡之外的深山木屋,晨曦透過窗棂,溫柔地灑在阮玲珑沉睡的臉上。
經過一夜木系異能的瘋狂汲取與修複,她臉上的黑色毒斑已褪去大半,隻留下淡淡的印記。阮玲珑呼吸平穩悠長,仿佛隻是經曆了一場疲憊的噩夢。
守了她一夜的趙铮,眼底布滿血絲,卻精神高度集中。
他輕輕握着阮玲珑的手,感受着她掌心傳來的微弱但真實的暖意。
突然,沉睡中的阮玲珑毫無征兆地蹙緊了眉頭,身體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喉嚨裡發出一聲極其細微、如同幼獸嗚咽般的呻吟。
“玲珑?”趙铮的心瞬間提起。
阮玲珑沒有醒來,但一滴晶瑩的淚水,卻毫無征兆地從她緊閉的眼角緩緩滑落,浸濕了鬓角的碎發。
仿佛在冥冥之中,來自血脈的感應穿透了時空的距離。
母親體内那場毀滅性的劇毒與蠱毒的最終碰撞,聯動造成阮玲珑突然的毒發。
阮玲珑的意識,如同沉入幽深湖底的鵝卵石,被一股溫柔而堅韌的力量緩緩托起。
陽光透過眼睑,帶着暖融融的觸感。耳邊是熟悉的、細微的聲響,窗外鳥雀的啁啾,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還有……廚房裡砂鍋蓋子被輕輕掀開,魚片粥翻滾的咕嘟聲。
她緩緩睜開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木屋頂棚熟悉而親切的木質紋路。
昨夜那撕心裂肺、瀕臨死亡的冰冷劇痛仿佛隻是一場遙遠的噩夢,身體雖然殘留着極度的疲憊,如同跋涉了千山萬水,但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毒肆虐感已然消失。
她下意識地擡手撫向自己的右臉。
指尖觸到的皮膚,不再是之前那種僵硬、帶着毒素凸起的觸感,反而平滑了許多。那些猙獰的黑紫色毒斑,褪去了大半,隻留下一些顔色較深、如同陳舊污漬般的印記。
就在這時,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其玄妙的感覺,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流,瞬間湧入了她的腦海。
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一種全新的、彌漫于整個空間的感知!
窗台上那盆半枯萎的、趙铮随手從山裡挖來的野蘭花,葉片微微顫動着,向她傳遞着昨夜驚心動魄的景象。
無數綠色的光點如同星辰墜落,從森林深處奔湧而來,彙聚成巨大的、溫暖的光繭将她包裹……還有趙铮那驚恐欲絕的臉龐,他割腕喂血時絕望而瘋狂的眼神……
牆角那株攀援的常青藤,每一片葉子都在無聲地“訴說”着同樣的故事,細節更加豐富:趙铮如何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推開,綠色光繭如何流轉不息,如何壓制那些在她體内肆虐的毒素。
甚至身下這張簡陋的木床,構成它的木頭仿佛也殘留着昨夜生命能量奔湧過的痕迹,發出細微的、如同滿足歎息般的共鳴。
小院裡,每一株草,每一片葉,都成了她的眼睛,她的耳朵。
它們不再僅僅是沉默的植物,而是擁有了模糊意識的生命體,向她傳遞着清晰的信息流。
它們“告訴”她昨夜發生的一切,也“告訴”她,它們此刻的狀态:根系吸收着晨露的甘甜,葉片沐浴着朝陽的溫暖。
她的木系異能,又一次升級了!
從被動地汲取植物生命力療傷、催生,進化到了能與植物進行深層次溝通,甚至能被動接收它們感知範圍内殘留的信息。
這份突如其來的明悟,讓阮玲珑心中充滿了震撼。然而,這份震撼中,卻夾雜着一絲難以言喻的惶恐。
她的木系異能……徹底暴露了。
就在趙铮眼前!
昨夜那驚世駭俗的綠色光繭,那将他推開的力量……
他親眼目睹了一切!
他會怎麼想?他會害怕嗎?會把她當成怪物嗎?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她剛剛複蘇的心跳。
就在這時,輕微的腳步聲靠近。木屋卧室那扇簡陋的木門,被人從外面輕輕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