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矜突然想起林家院子牆角縫隙裡開出的一朵小花。
歎了口氣,掏出手機。
哔哩啪啦一陣敲,終于吩咐好公司重新打印合同郵寄。
而後脫力靠在椅背上。
“不合時宜的善良等于蠢”岑政犀利點評。
岑矜眼尾一挑“是嗎?不是你想讓我收了她?”
“呵”岑政輕扯嘴角,好像對于她這種想法表示很無語。
“是你當着我的面,把她一把扯過去,也是你給她留了追上這輛車的機會,甚至主動跟她說話”岑矜一隻手輕點倚背,了然道
“你我還不知道,從小到大一沒這麼好心,二沒這麼閑,難得這麼反常,我能不多想嗎。”
“随便你”岑政渾不在意。
“這次工作談的還順利嗎?”岑矜照例關心他
“挺好,幫我表哥跑這一趟”
岑矜點點頭,這次岑政本不來沂城,他家裡光景比她們家好的多。
岑政高中畢業後在國外讀書,因為疫情國内外航班卡的嚴,再回去上學的日子遙遙無期。
他爸幹脆甩了幾個項目給他做,岑政雖然不過20歲,看起來對一切都不上心。
但真做起事情來,絲毫不拖泥帶水,頗得岑家人賞識。
他父母早已分居,母親定居海外,他上面有個姐姐長他五歲,定居北京順着外公家的關系走仕途。
因為看見他的能力,他顯赫的外公一脈,都對他多加扶持。
接下來的時間,岑矜不管三七二十一,她是做了個好人,可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連續和自己多個閨蜜,分享今天驚世駭俗的所見所聞,蕩氣回腸的湧誦了一遍又一遍。
發洩完的岑矜,困意來襲,打着哈欠吐出最後一句
“小姑娘看着那麼單純,真不容易。”
鄭重其事拍了幾下岑政的肩膀,叮囑他好好開車,自己沉沉睡去。
從沂市開回霖城,要開七個小時左右,對岑政而言卻小菜一碟。
留學的時候他和膚色各異的同學打底一天,沿着海岸線飙車。
夜色漸漸深沉,盛夏的夜空,繁星璀璨。
單純?
岑政忽然想起,女孩站在客廳裡,等待父親把湯碗拍打在她身上,和向他車跑過來的眼神如出一轍。
清澈眸裡像蓄了團火焰。
不顧一切的要打破束縛,覓得新生。
他在七八歲的時候,才會用這樣幼稚愚蠢的方法,不過他從來沒有成功過。
所以,當他在一片尖叫中,走進林家客廳,看見一個女孩,脊背挺直,破釜沉舟般閉上眼睛,等待着命運對她的宣判。
突然想看看,她裝作這樣決絕的聽天由命,要是沒得逞怎麼辦。
可惜了,追車那次,他看不見她失算的模樣了,因為在他走神的幾秒裡,車窗已經被她叩響。
她有一雙倔強的眼睛。
車子駛入隧道,驟然一片漆黑,車燈照亮前方的道路。
*
林俏知道父親現在見不得她,當天晚上寄宿在朋友家,收到了岑矜公司發來的郵件,去公司報道的日子在八月中旬。
還有那筆提前打過來的入職福利。
8000塊錢。
林俏緊緊攥着手機凝着那條入賬提示,微信置頂每天都在刷新的消息提示紅點。
良久,紅了眼眶。
可能說出來很多人都不相信,她們家裡長年存款甚至很少達到3000元。
她母親因為一場大病,落下了後遺症,不僅失去了勞動力,還常年不省人事,身邊需要留人照顧。
父親礙于這個,也隻能種着幾畝田地,和寒暑假時去工地上幹活。
家裡日子過得很艱難,可林愛民沒有缺席她生命中每一個時刻,會在能力範圍給她最好的。
林愛民平生最大心願,就是膝下兒女都能考上大學,去到城市裡,找到穩定工作,不同和他一樣辛勞受罪。
林俏長得漂亮,個子高挑足足有173,自打進入初中就沒斷過追求者。
說實話如果不是父親身體每況愈下。
走投無路,她不會選擇去當模特。
她弓着身子,無聲落着淚。
十八歲,8000塊錢,自此奠定了她的餘生
她一直認為誓言是另類的綁架,所以她從來不發。
可那天她從朋友房間裡,俯瞰小城的萬家燈火,她第一次發了誓,她惡狠狠的告訴自己。
林俏,這是你最後一次為這個選擇哭泣,為自己美好的18歲,放棄大學。
紮入一個全新的行業,哪怕拼命學習後,還是被傷成篩子,你也不準矯情,路是你選的,未來人生,酸辣苦辣你都要自己吞下去。
永遠不要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