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昨夜的驚吓,第二天一早,江清瀾就去狗市買了一隻大黃狗。
此時,它正被拴在院子裡烏桕樹的脖子上。
這條狗長得有點兒像狼,性子很烈。見着誰,它都挑釁似的露出尖尖的牙齒,汪汪汪一陣狂叫。
狗販子說,這是專門的看家狗,養熟了後它對主人忠心不二,對壞人辣手無情。
江清瀾其實有點兒怕狗,但為免舊事重演,還是買了這隻。
狗販子幫忙,把狗送到了江米巷,姐妹兩個卻不敢靠近了去喂。
最後,她們想了個辦法——
取出前日吃剩下的油湯油水,拌了些剩米飯,裝在大粗瓷碗裡,放在地上。
再用個樹枝,将碗慢慢地撥過去。
大黃狗性子烈,又餓得慌,見了食物就發狂。
見她們一撥,它就狂叫一通,把兩個人吓得丢了樹枝就撒丫子跑。
可狗還是沒吃到啊,叫了一陣又安靜了下來,可憐巴巴地盯着一臂之遠的油湯拌飯,哈喇子流了一地。
姐妹兩個瞧見此模樣,又鼓起勇氣去撥。
哪知,大黃狗見狗碗動了起來,又興奮起來,撲起來狂叫……
如此三番五次,狗以為自己被耍了,怒得龇牙咧嘴,吠得聲嘶力竭。
江清瀾姐妹兩個呢,膽子吓破了,人也累得個半死,叫苦不疊。
經曆了昨晚陸斐的事兒,團團有些悶悶的,自這條大黃狗來了,她倒忘了那事兒。
此時,她扶着院牆,氣喘籲籲地道:“阿姐,我怎麼覺着,咱們不是買了隻狗,竟是買了個祖宗?”
江清瀾愣了,接着,笑得撲哧一聲。
在現代,她有個遠房親戚,真的姓苟!她仿佛記得,小時候,村兒裡的人,開玩笑似的,把他叫“苟哥”“苟弟”。
還有一次,有個小孩兒叫“苟叔叔”,讓他媽媽敲了個爆栗,說要叫“建仁叔叔”。
苟建仁。
看看流着哈喇子的大黃狗,又看看團團那天真的模樣,江清瀾笑得捂住了肚子。
……
為防舊事重演,除了買狗,江清瀾還有兩個打算——一是存錢,二是買婢女。
存錢好說。
此時已有了錢莊,官辦私辦都有。們交銀子進去,換得一張“錢引”,也就是現代的存折。
取錢的時候,必須要本人攜錢引去錢莊,“人”“引”相契合。
如此,就不怕盜賊來家裡行竊了。
隻有一條不同——此時,存錢不止沒利息,還得向錢莊交少許的保管費。
江清瀾選了一家官辦的錢莊,存了三十兩進去。
一年交一錢銀子的保管費,對她來說,尚能接受。
然而,錢好存,婢女卻不好買。
這幾年天下一統、風調雨順的,人人都安居樂業。
牙行裡的女子,多是些模樣好、身子嬌弱的小女孩兒。
應是牙人們從小養的,專為賣給大戶人家伺候男人的。
江清瀾想買的卻不是這種。
她想要的,模樣怎樣不重要,不聰明也行,卻要高高壯壯,有一把子力氣。
這婢子既可以打水、挑擔子,幫忙幹些體力活兒,也有安家鎮宅、吓唬賊人之效。
牙人聽完她的要求,道:“若是要下力的,不若買個小子?”
說罷,就請她去看。
屋子裡,有一溜兒的男人。清秀的有,威猛的有,小少年有,糙漢子也有——
有個漢子急于推銷自己,還把胳膊擡起,給她看聳得高高的二頭肌。
江清瀾倒是敢看。
光着胳膊算什麼,穿越前,什麼光.溜.溜的跳水運動員,她還看得少麼?
隻是,她怕團團犯疑,當下紅着臉一溜煙兒跑了。
最後,還是沒買小子。
她一個和離之人,又帶個小妹妹,買個小子,一則不方便,二則,也怕引狼入室。如那車夫陳四兒,貌忠厚而性狡詐者,實在不少。
甯缺毋濫吧。
橫豎銀子大多存了錢莊,院子裡,也有兇惡的大黃狗,安全系數高多了。
婢子,後面慢慢再挑合适的吧。
姐妹兩個從牙行出來,趕緊回江米巷準備檸檬水去。
今天下午,可是蹴鞠比賽的最後一場!
——
風雲樓,綠茵閣。
朱明半躺在榻上,享受着敏敏、嬌嬌四隻手的捏肩按腰。
他拎起一串紫葡萄,張嘴咬了一個,“噗”一聲吐了皮兒和籽兒,道:
“比賽都開始這麼久了,流光呢,還不來?又讓寶慶公主纏上了?”
陳躍道:“我看,是怕你又給她點妓子。”
“嗐,他呀,愣頭青一個,是不知道女人的滋味。”
朱明在敏敏的臉蛋兒上掐了一把,以過來人的語氣道:
“你瞧着吧,等他哪天開竅了,不定得猴急成啥樣。”
陳躍笑着搖搖頭,不置可否。
他這個人比較講究,不像朱明這樣,什麼女人都碰。
而且,他已定了親,是清河崔氏的娘子。在這些事情上,他多少得收斂些。
當下,他便不接話頭,隻指着場上說:
“你看齊雲社那人,怎麼也與李正一般戴個面具?莫非,也是賤籍?”
建德初年,李正的祖父李旻卷入越王造反案,累及三代。
李旻本人被斬,其妻兒被刺配雷州。
數年後,李正在雷州出生,亦逃不過黥刑,臉上被刺“賊後”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