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朔原本冷硬下來的臉色看見他這熱情好客的樣子,心花怒放地多夾了幾口菜 ,“小林怎麼習慣怎麼來啊。”
張千藝歪點頭,用氣音道:“你配合我下。”
林暮夏握着筷子的手動了動,他嘴角弧度一勾眼梢一彎,千熟百練地展出個标準的笑容,“知道了。”
張钰費了點勁兒才沒讓嘴裡的菜掉出來。
進行到後半餐,在張千藝準備想方設法離席時,張朔對他使了個眼色,他又坐回去。老張清了清嗓說:“張千藝,你這頭發長了些,明天剪剪。”
“不剪。”張千藝回絕。
他本來也是打算去剪的,最近頭發長的紮眼睛但他想先嘴上氣氣這老爸。
“剪了吧,剩的你們班主任又通報批評。”
“您還在乎這?”
梅冰聞言擡眸看他,用眼神示意他給台階下。
張千藝磨着犬齒,老張也不說話了,半晌,張千藝又說:“去去去。”
說完,站起來要走。
“等會兒,你明天和小林一起去吧,正好他來這麼久還沒怎麼逛過和市。”
張千藝差點氣跳腳,得虧他最近心無旁鹭修煉的爐火純青,他是導遊嗎?還逛逛。
林暮夏歎氣,跟着他站起來,用腳在底下踢了踢他腿,在他背着的耳側說:“先答應好了去不去随你。”
這話講的。你哄小孩呢?
“知道了。”
張朔在飯後九曲回腸地委婉暗示詢問好幾個來回林暮夏要不要留下來過夜。
張千藝站在林暮夏旁邊,聽着老張說完“家裡還要幾個房間,現在挺晚了回去也怪麻煩。”後,要笑不笑地拆台說:“沒有吧,現在還挺早。”
“幫我打一下車。”林暮夏側身對他說,然後對着張朔乖巧地笑了笑說:“謝謝張叔,先回去了。”
張千藝解鎖手機丢給他,“自己打。”他上樓拿了條外套,林暮夏看他邊穿外套邊下來問:“你出門?”
張千藝推他肩往外走,“沒有,送你順便躲一躲老父親的關懷。”
倆人還是站在上次來的位置,隻不過這次張千藝沒在磨石子,吹了會兒風他說道:“有沒有不習慣?”
“沒有,怎麼這麼說?”
“猜的,反正我不喜歡被長輩莫名其妙地揪過來接受不必要的好意。”他說時,眼睛看向遠處的群山,聲音顯得曠遠。
林暮夏說:“不會,挺好的。”
“好吧,或許你奇奇怪怪。”張千藝說,“你真沒怎麼逛過和市?”
林暮夏數着車到的時間,“沒有。”
和市其實沒什麼好逛的,商場不都長一個樣?
“明天有沒有空?”
林暮夏轉頭,車來了。張千藝打開手機低頭看,提醒他:“去吧,車來了。”
“有空。”林暮夏沒動,站在原地說。
張千藝收了手機從鼻腔裡嗯出個悶悶的鼻音,冷,他實在不想張口。
“回去吧。”林暮夏說着率先轉身往車的方向走去。
“走了嗎,林少。”司機邊把溫度調高邊低聲問。
林暮夏看着窗外那抹身影逐漸消失在視線盡頭才沒什麼音調地淡淡說:“走吧。”
林暮夏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開機,一打開彈出來十幾條信息。
焦淑韻:夏夏,你最近都在家嗎?
夏夏,你忙不忙,媽媽想你了,去看看你好不好?
夏夏 ,怎麼不接媽媽電話?
夏夏,回信息呀。
……
林暮夏皺着眉關上,他升下車窗,冷風嘩啦啦灌進來。還是不夠,他又解開上衣扣子,衣服被風吹的鼓起,像氣球。
司機憂心忡忡地看向他,說:“林少,回哪裡?”
“去酒店。”
司機不敢怠慢,下了高速後朝林家名下經營的酒店開去。林暮夏在這時候說:“去雅盛。”
雅盛酒店,是和林家在本地勢均力敵的對家。
“林少……”
“叫你開就開,再廢話别幹了。”林暮夏扯了扯領口沒什麼耐心說。
司機安安靜靜地閉嘴了。
手機再次震動。林暮夏沒看 ,如果再是焦淑韻的,他就把這掃興到底的手機抛屍入湖。
屏幕亮了亮,張千藝的信息躺在最頂端。
張千藝:在百亭八樓,22号。
這家夥是不是忘記自己手機沒電了?
手機又震動了下。
張千藝:是左邊的,不要走錯了。
自己有這麼笨嗎?林暮夏關上手機,慢慢把解開的扣子扣上,沒幾秒一個電話打進來。
“夏夏,你終于回媽媽了。”
“什麼事?”
“你這幾天是不是沒在家呀,媽媽這幾天有空去看看你好不好?”
林暮夏垂着眼,握着手機的手暴起青筋,他不說話,電話那頭也特别善解人意似的不出聲。
“我有事,回家了。”林暮夏冷漠道。
“夏夏,好吧,媽媽想你。”
“……”無言。
在氣壓以閃電般的速度降至冰點時,林暮夏挂斷了電話,他閉上眼,手攥的死緊,五指指甲全部嵌進皮肉,感受着皮膚不斷開裂撕碎,林暮夏失真的眸也漸漸變得清明。
真是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