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的底色是灰暗的密集小區樓裡的一框屋子,有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在照片的邊緣,他似乎是擡頭看了過來,但是距離太遠,他的眼睛化成深海裡深不可測的黑圈。
查意精神些,收斂了原本嘻嘻哈哈的模樣,他呼出口氣:“怎麼這麼遠。”
林暮夏搖頭表示自己不知道。
查意慢條斯理地扣上扣子說:“這窮山惡水出刁民的鬼地方,虧你待的下去。”
也沒這麼差吧,好歹是個二線呢。
林暮夏覺得他話裡有話,查意很快又接上說:“剛來那會兒,老子在上廁所好死不死的碰上個死變态。”他說着,輕輕的蹙下眉,“變态且醜。”
“然後呢。”林暮夏眸光閃爍,他若有所思地問。
“然後?”查意笑了,“我把他打了一頓。”
邢翹約他在和市的仿古式三層茶院裡見面,約的時間正好是二号。
邢翹是他舞蹈老師,這段時間張千藝腿受傷了沒法訓練,她也就忙裡偷閑一陣,昨天突然說有事要和他見面說。
十二月的和市在今年溫度降得低,難得的溫差也不像兩個月前一樣早晚呈跳樓機式對比。
他來的時候邢翹已經坐着等了,他把四枝束在一起打了個深綠色結的白玫瑰放在外面位置上,自己坐到窗旁。
邢翹不是刻闆印象裡舞蹈老師的樣子,她長得溫溫柔柔的但是妝造和穿搭上一以貫之的牛仔朋克風,并且毫不違和。
“老師,怎麼還專門叫我來?”
邢翹最不喜歡他這種文绉绉的稱呼,她食指彎曲在桌面上輕扣下說:“别叫老師,喊你來是想和你說我要去一趟北歐了。”
“去很久嗎?”
邢翹吹了吹面前茶杯裡的茶悠悠說:“很久,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可能兩三年,也可能四五年。”
張千藝撫着瓷杯上的起伏紋路說:“所以……是想說你不能教我跳舞了。”
邢翹打了個響指說:“是啊,之前我問你是不是要從事這個,你說不是,就是喜歡然後試試看,這在我這裡看是好事兒啊。”
她彎眉笑說:“隻有真正有能力和底氣的人才能有多次的說和去嘗試的資本,能看見你還是這樣,我很高興。”
其實,邢翹和張千藝認識的時間不算長,細細想來也不過半年。
他們年齡差了一輪,但幾乎沒有代溝,在某種程度上,邢翹更像是一位年長于他的知心朋友。
張千藝抿口清淡微苦的茶說:“我還能說什麼?隻好祝你一切順利了。”
邢翹哈哈大笑,她看着張千藝說:“你最近狀态不太對呀,要不要我給你算算?可能是最後一次了哦。”
邢翹的塔羅玩的一流,有人找她測都是上千幾萬元一次的,剛見面高二暑假時她給張千藝算過一次,張千藝覺得底褲都被扒掉了似的。
但卻格外準确。
比如,她說:“你很快會在開學再次碰上一個跟你很有緣分或者說你格外欣賞喜歡的人。”
張千藝當時問她說是不是愛情方面,因為聽着實在像。
邢翹高深莫測地說不一定。
是緣是劫都不一定。有時上天早就制定好一切,有時也是事在人為。
張千藝最終沒讓她算,他打趣調侃自己說自己沒錢請她算。
邢翹走時對着他意味不明地挑了下眉,張千藝沒懂她最後那個憐惜的目光。
他把茶杯再次舉起來才發現已經涼透了,張千藝便擱下,他本是随意地往窗外一掃。
對面就是些七七八八的雜貨鋪,而這些色調各異的雜貨鋪中間屹然立着棟裝飾複古老舊的雙層小洋房。
是家心理診所。
他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款式的,不由得從上往下多看了幾眼,而就是這關鍵的幾眼。
張千藝在看到樓下門口時,眼球像是被人赫然用絲線操控着變成沒有靈魂的提線木偶,一舉一動隻能被迫的進行。
他看見林暮夏和一名穿着白衣服的女人在面對面講話,從張千藝的視角,隻能看見他一如既往的禮節性微笑。
女人看到後僵持了下但轉瞬恢複如常,她拍拍他手臂,囑咐了什麼。
在女人說完後,他往後退了一步,低頭理了理自己翻折上來的衣袖。
第一次,林暮夏在回家的路上收到了張千藝發來的臨時有事很抱歉的信息。
他隻看了眼就漠然地把手機放回口袋。
“小夥子,讓讓嘞。”一個大爺對他揮了揮掃帚。
林暮夏往旁邊退兩步後,轉身離開。
在他身後,大爺費勁地掃了一地的垃圾後堆在一起,形成座小小的山丘後,站着歇了好一會兒,他想起半小時前看見的男生。
那麼俊秀的臉冷的跟冰渣渣似的。
他忍了好久終于快要到交差的時間才出聲提醒了下,那人當沒看見他徑直轉身就走。
他越想越氣,忍不住嘀咕議論句:“長得人模人樣的,咋這麼沒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