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風卷落葉,幾片枯黃的樹葉倉皇的順着北風往尚未修葺好的仿古石壁角落裡鑽。
張钰披着外套在庭院裡指揮着園林設計的樹往院子裡栽,裡裡外外布置了不少夏天綻放起來百花争豔的品種。
張千藝在偌大荒無人煙的前後院逛了一圈,花了二十幾分鐘才慢悠悠出現在衆人視野裡。
一場火燒毀的東西數不勝數,硬性設備倒好辦,就是那股長年居住的人煙味兒複制不來。再怎麼用心良苦地裝潢都是虛有其表的空殼子。
不過梅冰張朔也說了,随便弄弄就好了,不必大費周章。
這種小事其實不用親自上陣監督,但是張钰不放心那些人手腳,閑着沒事就自己看看。
原本東西就安的差不多了,倆人下午來盯梢個一兩個小時也就全部弄完了。
結束後,二人閑來無事就沿着小路往後院走,後院和之前不同的是多了個銀邊雕花的噴泉,到了夜晚池底亮起暖色的金燈,盞盞攀附成了棵折首的小樹,水花四濺時猶如火樹銀花的焰火。
張钰在前邊站定,左手在口袋裡摸了摸後,兩指間夾了枚硬币,她在手心裡磨了會兒後往池中一抛,炸起一圈漣漪。
張千藝看她舉動新奇道:“你還信這個?”
“一般般吧。”張钰雙手插兜,她這段時間睡眠短缺,眼底下都覆上層淡淡的青。她又摸了枚五角硬币給張千藝說:“信則有不信則無,你要不要試試?”
張千藝接過她手心裡冰冰涼涼的硬币,頗有些感慨,“連你都信玄學了。”
張钰笑笑,不做解釋。
她并不信玄學,隻是喜歡有個虛無缥缈不會辜負的寄托罷了。
到了寒假他們高二高三的也閑不下來,照老師的說法就是,他們這種臨近高考和即将高考的學生假期隻存在于春節那幾天。
張千藝不閑着給自己沒事找事,考試結束,新家搬完,宿舍收拾出來,之前丢失的證件和缺失的生活用品之類的置辦好了之後,他在家裡沒日沒夜的睡了幾天。
偶然有時起來吃飯和看林暮夏在客廳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一會兒困倦就會卷土重來,他就再回去睡個回籠覺。
他這樣頗有些要把這段時間缺的覺都要分毫不差的補回來的感覺。
在某天中午睡醒從床上坐起來,張千藝伸了個懶腰後有種自己渾身上下原本錯位的骨頭都接上的感覺,從頭到腳都對勁了。
他洗漱完去客廳時林暮夏在喝粥,看他醒了就說:“在廚房。”
“大中午的,你就吃這個?”張千藝走到他旁邊,瞥了眼白花花的粥涼嗖嗖地說。
林暮夏放下勺子說:“你又不知道起不起來,我當然就這麼吃了。”
張千藝邊往廚房去搗鼓一通邊說:“怎麼這麼說呢,我哪天中午不起來。”
林暮夏聽笑了,“要不要點臉?這幾天你最多起來了兩次。”
張千藝端着粥出來,坐在他對面對着熱騰騰的粥吹兩口道:“我不要啊,臉除了能騙騙你也不能幹嘛了。”
林暮夏動動唇,一時無言以對。
張千藝難得嗆他兩句,繼續乘勝追擊地說:“再說了,我不要臉了,你怎麼辦呐?成天對着個無臉怪日子能過嗎?”
林暮夏安靜了數秒後誠懇道:“抛不開。”
“嗯?”張千藝一時沒轉過來,他咽下口味道鮮美的粥,“什麼?”
“我說你的臉,抛不開。”
“……”
張千藝瞪他,“你難道不該是喜歡我萬裡挑一的靈魂嗎?”
林暮夏往後靠在靠背上說:“什麼靈魂不靈魂的,靈異片看多了,你快吃吧。”
林暮夏吃完了也不着急走,對面是全景的和市,午後陽光最盛,城市還未入夜時都呈現出一種色澤冷調的質感,棟棟高樓比肩聳入雲天。
張千藝吃到一半忽然腦海裡蹦出個新鮮的想法,他用腳在桌底勾了勾對面人的褲腿,腳踝擦過皮膚一路往上,停在了内側的膝蓋後堪堪擦過大腿的邊緣踩在了雙腿中間的椅子上。
林暮夏收回目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兩相對望了幾分鐘後,林暮夏終于伸手下去握住他腳踝,“你到底要幹嘛?”
“不幹嘛啊。你抓我幹什麼。”張千藝惡人先告狀。
林暮夏反将一軍,“青天白日的你怎麼到處勾引人呢?”
“……”
張千藝被他的“無恥”震驚到了,他自愧弗如地蠢蠢欲動把腿往回撤,發現對面沒有松手的意思,剛要發作時臉色倏然一變。
那手順着腳踝仿佛柔若無骨的綢緞靈動地纏繞直上,略微粗糙的指腹撫摸過皮膚激起他一身雞皮疙瘩。
最後又适可而止般的在他小腿停滞不前。
兩個面色如常的人在桌面之上閑散地讨論晚上吃什麼。
桌面之下卻暗潮洶湧的互不退讓。
圖書館。
幾個嘻嘻哈哈的小孩蹦蹦跳跳地從面前走過,被走在前面的大人牽住低聲警告不要大聲喧嘩。
其中一個在後邊的小女孩和旁邊書桌旁百無聊賴的男生對上眼,她眨着水靈靈的大眼睛,對方趴在桌上也沖她眨巴眼。
倆人玩上了互相眨眼的遊戲,直到小女孩的媽媽轉過身把她手牽走,還對她自以為很小聲地說:“你要向那個看書的哥哥一樣知道嗎?”
小女孩看見那個和她玩眨眼遊戲的哥哥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眼睛都彎成兩顆月牙。
她懵懵懂懂地點頭,對那個哥哥揮揮手。
林暮夏歎了口氣,“你和人家在那比什麼呢?”
“你不懂。”張千藝坐直起來,“反正我赢了。”
“你傻笑半天就赢了?”
“你嘴上今天是上毒了麼?”
“嗯,你要試?”
今天不宜溝通。
冬天的冷風不講道理,從身後大敞的走廊逆流直上往人脊背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