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零零走在去錦繡店的路上，腦海裡仍在回響周主任的話。"大庇中介門店衆多，投訴率多的門店也不在少數，但錦繡店絕對是其中的翹楚。你作為律所派駐到門店的律師，千萬小心，不要被卷進顧客的投訴。"
"投訴率最高的門店..."淩零零小聲重複着周主任的話，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各種可怕的場景——怒吼的顧客、摔碎的物品、甚至肢體沖突。她咽了口口水，試圖緩解喉嚨裡那種緊繃的感覺。
轉過街角，錦繡店的招牌映入眼簾。這家門店可以說有些局促。站在門口，淩零零能看到裡面簡單的陳設：兩張辦公桌，幾把椅子，還有一個小小的會議室。
推門而入時，老式的玻璃風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就是來駐店的淩零零吧？"一個渾厚的男聲從裡面傳來。淩零零擡頭，看見一個理着寸頭、穿着寬松T恤的中年男人正從辦公桌後站起來，臉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我是錦繡店的店長，吳大志。"
淩零零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與她想象中的"投訴率最高門店店長"彪悍形象相去甚遠。
吳大志看上去四十出頭，身材圓潤，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整個人散發着一種令人安心的溫和氣息。
"您好，吳店長。"淩零零微微鞠躬，努力掩飾自己的驚訝。"我是小廈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助理淩零零，從今天開始負責錦繡店的駐店法律事務。"
"歡迎歡迎！"吳大志熱情地招呼她，"這裡是你的位置。"他指向其中一張辦公桌，"老城區，寸土寸金。我當時勸公司把隔壁門店也盤下來，結果公司覺得業務不多，一直沒同意。"他搖搖頭，臉上露出遺憾的表情，"現在可貴了，更不舍得了。"
淩零零環顧四周，店面确實很小，沒有專門的店長辦公室，隻有兩張辦公桌和一間接待客戶用的小會議室。"一張工位是我的，剩下一張哪個同事在外面跑業務，誰回來誰用。你先坐吧，他們現在都不在這裡。"吳大志解釋道。
淩零零剛把公文包放在桌上，正要開口詢問日常工作内容，店門突然被猛地推開，一個年輕男人怒氣沖沖地闖了進來。
"什麼意思？！我裝修得這麼好，不加價，還要我降價？！我要投訴你們！"男人約莫三十歲左右，此刻滿臉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
投訴！這兩個字像針一樣刺進淩零零的耳膜。
她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看向吳大志。這才是她來的第一天啊！難道就要面對周主任警告過的投訴事件？
誰知吳大志的反應完全出乎她的預料。
這位店長搓着手，臉上堆滿讨好的笑容，開始說些"現在市場不好""不降價不好賣"之類的車轱辘話，語氣軟得像是被戳破的氣球，完全沒有一個門店店長應有的專業氣勢。
淩零零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内心瘋狂拉響警報。這就是周主任說的"投訴率最高門店"的真實面目嗎？一個毫無威嚴的店長？
眼看着年輕男人越來越不耐煩，吳大志突然一推淩零零："之前負責您房源的中介小李不懂事，這是我們公司總部派過來的小淩，專長賣裝修好的房子，要不您讓她再看看，肯定能給您賣到合适的價格。"
什麼？！淩零零差點驚呼出聲。她轉頭瞪大眼睛看着吳大志，後者正沖她擠眉弄眼，那表情活像是在說"救命啊快幫我解圍"。
"我..."淩零零剛要開口，年輕男人已經将炮火轉向她："你是新來的？好，那你現在就跟我去看房子！我倒要看看你們中介到底專不專業！"
就這樣，到場不到半小時的淩零零，莫名其妙地被推上了一線戰場。
"我叫陸明。"走在去往房源的路上，年輕男人的怒氣似乎平息了一些，但語氣仍然生硬。"那房子是我精心裝修的，花了将近三十萬。結果你們那個中介說什麼'裝修風格太個性'，建議我降價十萬！這不是侮辱人嗎？"
淩零零隻能連連點頭，心裡卻在打鼓。她對房産銷售一竅不通，法學院可沒教過這個。她現在隻希望那套房子别太離譜，至少讓她能說出幾句蒙混過關。
"到了，就是這棟。"陸明指向一棟老式公房的二層。
這是臨街的一棟二層老公房，外表看起來平平無奇，灰撲撲的牆面，老舊的樓梯。淩零零稍稍松了口氣——至少建築外觀還算正常。
陸明掏出鑰匙打開房門，自豪地做了個"請"的手勢："歡迎來到我的作品。"
淩零零邁步進入，然後——整個人僵在了門口。
粉紅色。鋪天蓋地的粉紅色。
牆壁是粉紅色的，地闆是粉紅色的，連天花闆都是粉紅色的。不是那種淡雅的櫻花粉，而是高飽和度的、刺眼的、仿佛從芭比夢幻屋直接搬過來的熒光粉紅。
"怎麼樣？"陸明驕傲地問，"我專門請設計師做的'甜蜜夢境'主題。"
淩零零的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又合上，像是離水的金魚。她的目光掃過客廳——粉紅色的沙發上是粉紅色的靠墊，粉紅色的茶幾上擺着粉紅色的花瓶。水晶吊燈從天花闆垂下，每一顆水晶都被塗成了粉紅色，在陽光下折射出令人眩暈的粉色光斑。
"卧...我是說，哇..."淩零零艱難地找回自己的聲音，"确實很...獨特。"
"對吧？"陸明興奮地領着她往裡走，"卧室更精彩！"
淩零零機械地跟着，内心已經瀕臨崩潰。卧室裡，一張圓形公主床占據了中心位置，床幔是粉紅色的薄紗，牆上挂着巨幅的粉紅色愛心霓虹燈。最可怕的是，床頭牆上用粉紅色馬賽克拼出了一對正在接吻的卡通情侶剪影。
"這...這是主卧？"淩零零的聲音有些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