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一先生早就知道淮峰針對的是他,所以不忍讓卓雅芠做了他的替罪羊。
他并非不畏死,卻不能見無辜之人為他所累。
卓雅芠緩緩的放下手,他看着蕭子岚道:“小爺這一輩子都不會入慕氏門下,這個慕字上髒血太多,已經洗不幹淨了。”
蕭子岚:“你早就知道,在上淮峰前就知道。”
卓雅芠坐回原位,他單手搭在蕭子岚的肩上,眸底隐隐的閃動着微光,“我娘,當年為了救幾個同鄉的性命,被巡視衙逼得吊死在家中。而我……”他慢慢的收緊了拳頭,“亦是為了救幾個無辜奴隸的性命,害死了我的恩師。”
“我那麼努力的修煉,我以為我救了人,可是卻間接的害了人,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啊?”
蕭子岚:“可笑的從來不是你。”
是惡人總比你想的更惡毒殘暴,而自己卻總比自己想的要心慈手軟。
蕭子岚:“想要乾一先生性命的,是淮峰,是崇華山。即便不是你,他們也會找到其他的理由。”
“可是,可是為什麼偏偏是我啊。”卓雅芠呢喃着,“為什麼是我,被當做了那個開端。”
這兩年,卓雅芠日日在淮峰領地外圍遊蕩,殺過不少仗勢欺人的修者,那一布袋的法器便是由此而來。
淮峰的狗說他偷。
那他便正大光明的搶。
他卓雅芠就是做強盜也不屑去做賊。
蕭子岚:“乾一先生為你設下這禁制,為的就是讓你不要做傻事,不要沖動。他一人的力量終歸有限,你是他救回來的最後一個人,更應該好好的活下去,即便是為了他的願,你也要咬着牙活下去。”
卓雅芠點點頭,他撇撇嘴,擦了擦鼻頭,蕭子岚扭頭看他,卓雅芠卻把臉扭到了另一邊,蕭子岚歎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男兒有淚不輕彈,你……”
安慰的話還沒說完,卓雅芠便突然轉回臉來,對着蕭子岚吸吸鼻子道:“這裡空氣不好,我好像犯了腦漏。”
聞言,蕭子岚那顆悲憫之心瞬間遁于無形,他沒好氣的說,“那你用袖子擦擦!”
卓雅芠從布袋中摸出一隻手帕,一邊擦一邊說:“其實我發發牢騷就好了,誰讓你真的來安慰我了。”言罷,還使勁兒捏了一下鼻子,發出“呒嗤”的聲音,皺着鼻子道:“小爺才不需要人安慰呢。”
蕭子岚:“……看不出來,卓爺還會裝哭博人同情。”
卓雅芠嘴硬道:“那倒不至于,我要是這麼想不開,兩年前早就找棵歪脖樹吊死了。”
哪棵歪脖樹敢收你這個活寶的命?
蕭子岚被他氣笑了,“我有的時候真羨慕你這性格,能吃能喝能睡,最關鍵的是能看得開。”
卓雅芠就當是在誇他,他頓了一下道:“我問你,慕淮當真死在了魂安裡?”
蕭子岚點頭,“是,被鳳姑娘的永夜斬殺了。”
蕭子岚一垂首,卓雅芠正張着大嘴,一個噴嚏猝不及防的打進了蕭子岚懷裡,順帶在他懷裡蹭了一下鼻涕。
“卓大坑?!”
蕭子岚反手就要打人,卓雅芠一個激靈跳到了雙節棍上,蹲在蕭子岚面前連賠三個不是,“哎哎哎,這裡空氣太難聞了,我實在沒控制住。不過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有恩必還。”
蕭子岚咬着後槽牙道:“所以呢?”
“從今日起,我欠傾澄姐姐一條命,這事兒你也正好做個見證,我卓雅芠說到做到,定是要還的!”
“說完了?”
“完了啊。”
蕭子岚道了一句“很好”,沖上去就對着卓雅芠一頓揍,“你欠鳳姑娘一條命,關我屁事。”
卓雅芠左右躲閃,“要不我賠你個法器,這事兒翻篇行不行?”
蕭子岚上下打量了卓雅芠一下,才發現這家夥在推搡之間脖子上有一個橢圓骨頭形的吊墜掉了出來,他剛想湊近再好好看看,卓雅芠便像個護食的小鳥一樣,急忙将墜子塞了回去。
這是蕭子岚第二次看到這墜子,第一次在魂安裡,第二次便是在此處了,直覺告訴他,這定是個寶貝。
蕭子岚眸角一彎,“别藏了,我就要這個,你給不給?”
卓雅芠頭搖的和撥浪鼓似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嗎?再說了,這可是我師父留給我的念想,千金不換!”
蕭子岚懶得與他争辯,“算了,反正你卓大坑不要臉慣了,說出來的話都是浮雲,我全當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卓雅芠還想再反駁,卻聽到有不少腳步聲在逐漸靠近他們的牢房,頓時住了嘴。
蕭子岚回頭便看到一衆修者面色不善的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指了指他倆道:“拷上,裝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