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遠歌回頭一瞭,将手中的鴨墜子準準的扔到店小二懷中,瞥了瞥碎成兩半的桌子,神色如常道:“菜好了就端上來,哦對了,取個結實的好木桌來。”
店小二愣了一下,趕忙摟緊墜子,道:“哎,好嘞,客官您稍等。”
慕竹有些悶悶不樂,“飯還沒吃到嘴裡,倒是讓氣喂飽了。”
慕遠歌走過去,按着他的肩膀落座到凳子上,“說你心眼小吧,你還不承認。”
慕竹沒好氣的道:“你心大。”
慕遠歌:“是啊,不然當年落魄時,早就不知道被氣死過幾百回了。”
慕竹:“松嶺的人真是越發猖狂了,在我竹峰境内都如此嚣張跋扈,下次上雲頂再見到慕松,我非要好好參他一本!”
慕遠歌:“這麼氣不過,剛才你倒是追上去打啊,又不是打不過。”
慕竹:“我……我堂堂一峰之主總不能當街……”
慕遠歌挑眉道:“現在想起來要面子了?”
慕竹擺擺手:“算了算了,他最好别在我境内惹出什麼糟心事,否則,我定要前前後後一起跟他們算清楚!”
慕遠歌袖袍一揮,兩壇梅子酒便露于掌内,“梅子酒,你懂的。”
慕竹先是一喜,而後又是一撇嘴,“你早說帶了酒,我就不點燒刀子了。”
慕遠歌:“這是私藏,你要是不生氣,我斷然不會拿出來。”
慕竹一把搶過一壇,“私藏也是從我這裡拿走的,你這最多叫物歸原主!拿來吧你~”
美味佳肴陸續上齊,從四個人的埋頭幹飯,慢慢演變成了慕竹一個人的狂歡,說氣飽了的是他,吃到忘我的還是他。
最終以一個響亮的飽嗝兒,結束了風卷殘雲般的橫掃。
慕竹拍了拍圓鼓鼓的肚子,道:“算你們來巧了,每隔三個月的初三都是我竹峰趕廟會的好日子。”
棠曉君道:“是啊,竹峰在這一天可以算得上是非比尋常的熱鬧。”
慕竹:“修者凡者不論尊卑貴賤,日落後大家皆可以裝扮成自己喜歡的樣子,随意在大街上行走,隻不過所做之事,必須和裝扮的身份相符才行。”
棠曉君:“我可記得上次趕廟會還有好幾個人裝扮成了‘竹峰峰主’呢,黃玉腰墜更是成了當晚賣的最好的配飾。”
慕遠歌:“哦?那尋安上次裝扮成了什麼?”
棠曉君噗嗤一笑,“他啊,裝扮成了一隻老虎,偏偏還碰見個扮武松的,當街演了一出‘虎打武松’的鬧劇。”
慕竹一邊掩面一邊道:“所以本峰主要吃一塹長一智!今年定要别出心裁,扮個不一樣的。”
在慕竹的帶領下,一行四人走進了一處名曰“易裝閣”的所在,剛一進門,便被琳琅滿目、五顔六色的服飾和配飾驚的目不暇接。
來挑衣服的賓客無疑不是喜逐顔開,他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互相比對着哪件衣服最合适。
棠曉君興奮地挽住鳳傾澄,指着那件挂在最高處的,紫色錦緞和白色薄紗夢幻相映的衣袍道:“這套仙女下凡與鳳姑娘甚是相配,你們覺得如何?”
慕竹摩擦着下巴:“我看甚好!小歌子,你覺得呢?”
慕遠歌看着那套衣服,恍然間想起那夜他與鳳傾澄自淮峰初見,清冷幽暗的洞穴中,她自冰棺中緩緩睜眼,那時他不過是個被逐出雲頂的落魄少年,而她在月色的映襯下宛如谪仙。
相視瞬間,一眼萬年。
她紫色的衣裙上仿佛落滿了漫天星辰,白色的紗巾自耳後延展而出,勾勒出一雙不食人間煙火的純淨眼眸。
她于深邃處走來,每一步都如踏在蓮花上一般輕盈,停留在不過咫尺的地方,她微微歪頭看他,似乎要透過這身皮囊看到他重重包裹中的靈識。
他問:“你……是誰?”
她輕輕摘下面紗,答道:“我沒有名字,但卻為你而來。”
那是一副怎樣的絕世容顔?
即便時至今日,慕遠歌都無法用言語去形容初見時的震撼。
那種美,不濃、不豔、不媚、不嬌。
無需任何多餘的點綴與修飾,無需任何繁雜的飾品和裝扮。
她就站在那裡,澄淨如深藏山嶽的美玉,無暇如天邊高懸的皓月,如昙花盛開般可遇而不可求,又如高山雪蓮般遺世而獨立于峻嶺之巅,美的不似在人間可以看到的仙品。
他道:“為我而來?”
她道:“是,我在此處已等了你十三年。”
他道:“他們說,此地名為‘隕鳳淵’,我在此處與你初遇,便喚你‘鳳傾澄’如何?”
傾城之貌,又如此通透澄澈,堪當此名。
她道:“好。”
她的額間慢慢顯現出一道蛇身人首的血紋印記,在他震驚的瞳孔裡,閃爍着越來越明亮的倒影,倏忽間,她傾身而至,将額頭與他緩緩貼合。
他的耳畔回蕩着她悅耳的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