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周家是座劇院,那燈光師現在應該已經将聚光燈照在孟知韫頭上了。
此時此刻,衆人都在等她反應,想看她如何處理豪門兒媳第一關考驗。
小姑在看她,是着急和同情。
周正昂在看她,一副袖手旁觀的姿态。
就連抱着周世均的張憐禮也在偷偷看她,她在試探孟知韫的底線,這關乎她是否能自由出入在周世均身邊。
沉默半晌後,孟知韫踩着高跟鞋向張憐禮走去,看了眼她緊緊扣在周世均身上的手。
周世均眼神慌亂,本打算拉開張憐禮,孟知韫卻微微一笑,“早前聽聞張小姐十分愛與影迷互動,對影迷很是大方,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張憐禮跟着笑了下,手上不由松了幾分,她心中斷定孟知韫是隻軟柿子,除了出生比她好些,其他哪點比得上她呢。
“孟小姐過獎。”
高跟鞋磨的腳後跟實在痛了,孟知韫索性坐到單人沙發椅上,慢條斯理脫下高跟鞋。
“你喚我周太太也可以。”孟知韫坐在沙發上,仰着美麗的天鵝頸說道,臉上是清婉的笑容。
張憐禮臉上的笑容倒頗為僵硬,垂眸發現孟知韫腳後跟血迹斑斑,大約被高跟鞋磨的很了,瞧着十分嚇人。
“你的鞋似乎不合腳。”張憐禮盯着她的腳,搖頭歎息,“同為女人,我實在太同情你了周太太,這鞋合不合适,隻有腳知道,若是強行勉強穿上,隻會傷害自己。”
張憐禮話裡有話,有耳朵的人都可以聽出來。
孟知韫聽了也不惱,赤腳在地闆上站起來,從容走過張憐禮身邊,眼色未作停留。
“是,張小姐你說的很有道理。”孟知韫側眸看向周世均,“可穿鞋與結婚總歸是不同的,鞋磨腳能換,結婚麼,更重要的是磨合。”她沖周世均笑了笑,“你說呢世均?”
周世均啞然,瞧着孟知韫臉上的笑意,走神了。
嘴上含糊幾聲,“是——是這樣。”
孟知韫點點頭,再看張憐禮,“我與世均雖然沒有戀愛的基礎,卻能結為夫妻。可見單靠華而不實的感情外表是沒用的,還得憑…”孟知韫不可避免想起旁邊還有周正昂,那個她曾經以為會攜手一生的男人。
“憑?憑什麼?周太太為何不說了。”張憐禮不愧是影後,最懂見縫插針。
孟知韫皺着眉頭笑看她,“張小姐,我念你是公衆人物,我也算你影迷,噜蘇話我不想多說。我的鞋就算再不合适,那也是我的,不是誰都能穿來的。”
再抱,就是她不識趣了。
張憐禮感覺到身前周世均的不耐煩,聰明的女人應該懂得适可而止。
松開手,她改為挽住周世均的胳膊。
孟知韫微微眯着眼睛,哭笑不得,兩手撐在沙發椅的靠背上,“張小姐,你莫不是想今晚與我二人共枕?好罷,我的榮幸,聽聞你一晚片酬百萬,這個價錢對我們來說性價比不算高,還得煩請你打個友情折。”
話音落地,門口傳來噗嗤笑聲。那自然是小姑了,她看戲久了,難得見到這樣的橋段,心中大呼爽快。
張憐禮臉色紅了又綠,最後躲在自己的掌心中,低聲啜泣。
小姑看了頭疼,指着她罵,“又來了又來了,你回回最會哭,怎麼不去拍苦情戲?!”
張憐禮頓時噤聲,梨花帶雨瞧着周世均,試圖從他那找到些存在感。
然而周世均隻是黑着臉怒斥,“你太不懂事了!”
他很失望,是不是他平常太寵着張憐禮了,縱的她真以為能在自家放肆。
周世均背過身去用休息室的内線電話,讓管家上三樓來将人帶走。
“不要。”張憐禮哭喊,還想去抱周世均,卻被他躲開,張憐禮緊張的拽住他的胳膊,“世均,我錯了,你别趕我走。”
周世均甩開她的手,張憐禮哭着想蹲在地上,從旁忽然有隻白皙纖細的手托住她。
“把眼淚擦擦吧。”孟知韫順帶給了她一張紙巾。
張憐禮愣愣地看她,嘴裡欲言又止,再看她已經走到周世均身邊。
柔聲與他道:“世均,張小姐畢竟是來祝福我們的,她的身份又敏感,你應該照應下的。”
周世均盯着她的眼睛,有驚訝,也有欣慰。
心頭一暖,他溫柔地問:“我該怎麼照應?”
孟知韫莞爾,擡手将耳邊碎發别在耳朵後,“不如送她上車吧?”或者你想送到她家也可以,隻要不在她孟知韫面前晃蕩。
周世均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回眸看了看張憐禮,見她兩眼淚汪汪盯着自己,“好吧,那我去去就回。”
兩人出門前,張憐禮神色複雜看了眼孟知韫。她下結論早了,孟知韫不是什麼軟柿子,能踏進周家門的女人,又怎麼會簡單呢。
守在門口的小姑擔心周世均耳根子軟,又被張憐禮勾走,十分自覺跟在兩人後面。
“戲看夠了嗎?”
休息室内,隻剩下孟知韫和周正昂,她這話問的也就不是别人,唯他。
周正昂站直身子,放下抱在胸口的雙臂,他神色略顯困倦,踱步到吧台邊。
冰球滾進水晶玻璃杯,他晃了晃杯子。
“若我說不夠呢。”周正昂懶懶掀起眼皮,“你打算把那位張小姐再叫回來繼續麼?”
冰球在狹小的玻璃杯空間中,四處碰壁,發出清脆的聲響。
“呵。”孟知韫冷冷笑聲,“看我出醜,看我難堪,你是不是開心的要命。周正昂,張憐禮能進到這裡,是你安排的吧?”
今夜訂婚宴,周家上下安保嚴防,别說是人,哪怕一條寵物狗,都不會跑進來。更何況,張憐禮進來的時間,與周正昂進來的時間差不多。
冰球停止撞擊玻璃杯,數秒後,周正昂将還剩半瓶的杜松子酒澆在冰球上面。
對于孟知韫的質問,他沒有否認。
門崗沒查他的車,以為他是回家來祝福周世均訂婚,自然高興都來不及。
“談不上安排,舉手之勞。”他說的輕巧。
兩人四目相對,孟知韫故作冷靜,“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們的過去。”
男人輕哂,淡漠的唇角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