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鏡花》電影劇組開機儀式那天，現場人滿為患。

消息靈通的媒體娛記們早早蹲伏在現場，他們交換着手中的早餐，嘴裡除了食物還有今天的八卦。

“這電影到現在連男女主角都沒宣布，我可沒見過哪家劇組敢這麼賣關子。”

“可不是，頭次見。而且這個導演周正昂，據說還不是正經科班出來的，在倫敦大學念的建築。”

“那這不就一群野路子？能拍出個什麼。”

“确實。”說話的那人看了看旁邊，擠得他腳都沒處放了，“那你們誰先撤，給我挪個地兒。”

鴉雀無聲。

《水月鏡花》作為海市蘭心大劇院的頭牌，陪伴了幾代人的成長，是名副其實的大IP。所以光隻是聽說它要被拍成電影，觀衆們都能翹首以盼，更别提什麼知名演員導演帶來的附加值。

期待的同時，劇組壓力也是很大。

蘭心劇院那邊依舊派了鐘珉過來指導，他在劇組占個監制的職位。

早上7點56分，鐘珉看了看腕表，又看了眼旁邊依舊緊閉的導演休息間。他的緊張寫在臉上，還有腳上。

不算寬敞的空間裡，他在一堆器材邊來回踱步。

孟知韫穿着梅子色薄棉服靠在沙發拐角，她正在打盹，早上起的實在太早了，現在精神還沒清醒過來。

不過面前一直走來走去的鐘珉，真是晃眼。

孟知韫皺着眉頭睜眼，“你在這練習健走？”

鐘珉見她醒了，也不客氣，直接坐在她旁邊，“知韫，周導有說什麼時候開機嗎？”

孟知韫兩手插進棉服口袋裡，聳了聳肩膀，“我哪知道，我又不是他的助理。”

“但你懂他的呀。”鐘珉急了，“你都能說服他同意你進組，難道開機時間還能是什麼難事嗎？”

孟知韫無語擡頭望燈，嘴裡碎碎念，“你直接去問他不就好了。”

鐘珉不敢，這幾天跟周正昂對劇本時，他已經領教過他的脾氣。

這人，倒也不是暴躁，就是當他不說話時，靜靜瞧着你，便能叫你顫栗，仿佛在說：你在教我做事？

而且周正昂更古怪的一點是，他的很多靈感，拍攝思路，都不是提前預設計劃出來的，而是臨時起意。

就連今天的開機儀式具體時間，他至今也沒有明确。

按照鐘珉對他淺薄的了解，絲毫不懷疑他現在正在休息間裡改劇本。

鐘珉撐着額頭，《水月鏡花》是大家都熟知的IP，如果貿然調整修改劇本内容，說不定會引起老觀衆不滿。

“知韫。”鐘珉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寶壓在孟知韫身上，“拜托你去問問看吧，不然我們一堆人在這等到什麼時候。”

孟知韫耳根子軟，瞥了眼那扇緊閉的房門後，心裡有點動搖。

一直在這等也不是個辦法，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周正昂。倒是确實隻有她，八竿子以後稍微能沾上點親戚關系的大嫂。

“就算我們不急，外頭同行和記者也會急的。周導以前不混這圈子，肯定沒領教過那些人無中生有，借題發揮的本事。”

聽到這個，孟知韫眼睛一亮，“我領教過。”

特别是港媒，每次給她寫的标題總能讓她又氣又笑，氣他們居然那樣編排自己，笑的是。

挺有趣。

得到回應的鐘珉忙搭腔，手上托起孟知韫的胳膊，示意她起來，“你領教過利害就更好了，咱們不能頭天開拍就落個不好的名聲。”

言以至此，孟知韫不好再推脫，站起身拍了拍自己的棉服，捋平皺褶。

上前敲響周正昂休息間的房門，裡頭應聲：進。

她擰開門把手開了半邊門，香煙味撲面而來。孟知韫蹙眉屏息，舉起手扇了扇風。

休息間沒有窗戶，暗沉沉的，唯一亮着的隻有辦公桌前的台燈。

為了貼合電影時代背景，休息間内的裝飾也大多用的同時代背景下的物品。

比如面前這盞綠色複古玻璃台燈，她進門帶進來的風吹動台燈下的拉繩。

台燈後，周正昂正在用鋼筆在本子上寫字，另一隻手夾着半根點燃的香煙。

孟知韫忽然想起，周正昂從前是不抽煙的。

現在不知為何煙瘾這麼大，大到她一點都不想走進這間房間。

她用指關節敲了敲木闆，周正昂聞聲擡起頭來。

看見她的瞬間，他下意識将拿着香煙的手垂下，自然藏在桌子底下，随即沉聲道：“什麼事？”

孟知韫用食指在鼻子下搓了搓，試圖掩蓋煙味。

“大家都在等你，開機儀式。”她說。

周正昂微怔，顯然是太忘我，似乎忘記今天的正事。他撩起襯衫袖口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8點18分開始。”

孟知韫心想，真是夠随意的，隻剩十幾分鐘了才決定下來。

她嗯聲，手上拉着門把手往自己懷裡關，試圖阻絕屋内快要令她窒息的香煙味，門快合上時。

她快速朝裡說了句，“少抽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