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個頭很高,頭發都快要觸及門頂,他微微低頭,一身黑色衣服走進門。
服設部的工作室是一覽無遺的大場所,屋子正中間放了一張巨大的長方形工作桌,上面淩亂放了些設計時需要用的工具,挨着右邊牆放了幾個人偶模特,她們身上穿了幾件還未完成的半成品。
再往裡走,則是一間單獨的小工作室,房門半開,光源從門縫中溜出來。
程讓将手裡的咖啡袋子放在空位上,“沒人,估計他們都去吃飯了。”
周正昂面色淡然,他隐隐聽到裡間小工作室裡傳來細碎的聲響。
他循聲擡步走過去,程讓自覺留在原地。
為了方便片場的工作,周正昂一直穿着棕色登山鞋,鞋尖踩在那門裡溜出來的光線上,斑駁破裂。
他順着那門縫往上看,最後停在中間那處,剛好看見背身俯首在工作台上畫圖的孟知韫。
她大半身子都趴在台面上,兩腿交叉疊在一塊,鞋跟輕輕點着地闆,似乎在思考什麼。
綠色罩面的台燈擺在她的右上角,照亮她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眸。
周正昂看了她許久,直到孟知韫因為趴久了,她舉起雙手伸了個懶腰,嘴上打了個哈欠。
垂眸瞧見桌上的的圖紙,還有很多沒有完工,今晚怎麼可能做的出來!
思至此,孟知韫忿忿扔掉手中的鉛筆,雙手抱臂獨自生悶氣。無辜的的鉛筆在桌面上滾了幾圈後,咚得一聲掉下台面。
孟知韫牙齒死死咬着唇角,真是越想越氣,一邊嘀咕着,“真是欠了你們姓周的。”一邊轉身彎下腰,準備撿起鉛筆。
誰知有人快她一步,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撿起鉛筆。
鉛筆落在他寬大的掌心中,相比起來十分瘦小脆弱,仿佛若換作是他拿這支鉛筆撒氣,那鉛筆必定命喪當場,五馬分屍。
好在,周正昂的情緒還算克制。
孟知韫見是他,便縮回了自己的手,“周導這麼晚造訪,有何指教?”
周正昂走上前,将另一隻手裡的咖啡遞給她,“還熱。”
孟知韫盯着他手裡那杯咖啡,光聞味道她便知道是什麼,可送咖啡的人讓她無法接受。
頗有種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又或者更像打一悶棍再給個甜棗,将她戲耍。
“不用了,周導客氣,我無福消受。”孟知韫冷冷道。
周正昂大約是料到了她會拒絕,“我給大家都買了,你們加班辛苦。”
聞言,孟知韫抿了抿唇,思忖片刻後伸手接過。也不知是周正昂握的太久,還是她的錯覺,她總感覺他的手指比這杯咖啡還要熱。
咖啡拿到手裡,孟知韫也沒急着喝,而是放在手心暖手。
“謝謝。”
她的謝意實在言不由衷,周正昂聽後忍不住笑了,他笑着側過臉,見她工作桌上的幾張圖紙,大概真的打算今晚把所有圖畫完。
“早點休息。”他說。
孟知韫奇怪地瞧他一眼,“制作完所有衣服和休息我隻能二選一,周大導演,你幫我想想我選哪個好?”
周正昂這是吃到了自己扔的回旋镖。
誰見了不說一聲活該呢。
當時說那句話其實隻是被她的話擾亂思緒,又想讓她暫時先回避開,所以口不擇言。
若是現在解釋起來,恐她會多想。
索性他服軟,“休息重要。女主的戲份暫時沒那麼快需要拍。”
孟知韫才不信他的話,也不要被他一句話左右,她将咖啡放在旁邊椅子上,轉身準備繼續畫圖。
然而唯一的鉛筆還在周正昂手裡。
孟知韫睨他,“筆。”
她攤開手心。
周正昂垂眸望向冷光燈下,她那有些泛紅的手掌。
屋子裡沒有暖氣,孟知韫雖然穿着厚外套,但露在外面的手難免會被凍到。
周正昂想起,英國的冬天很冷,她每次和自己走在一塊時,都要把手伸進他的口袋裡,他的帽檐後,他的頸窩下。
哪裡暖和她就往哪裡鑽。
周正昂頓了頓,下意識如從前那樣牽過她的手。
孟知韫柔軟的手掌聚攏蜷縮,試圖奮力抽出。
男人卻越握越緊,她的動作越大,他的手就越沉定。
好像她怎麼都翻不出他的手心,就像那隻鉛筆。
孟知韫氣上心頭,将另一隻手也伸過去準備掰開他的手指。
沒留神自己那交疊的雙腿,她腳上打結,身體向前撲去,撞進男人堅硬的胸膛。
孟知韫的手腕很細,周正昂一手便能握住她兩隻手。
他在她倒過來的同時,慢慢将她的手舉高,高過頭頂。
孟知韫迫不得已隻能昂首挺胸擡頭看他,她咬着勁,“周正昂,你到底要幹嘛?”
周正昂眉眼微微彎起,他将額頭抵在她頸邊,啞聲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