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質問你,你一聲不吭,你現在有什麼資格反問我!”蕭卿穗把他吼了回去,笑臉盈盈道:“除非,祖父願意殺死我,就像爸爸媽媽姑姑姑父那樣。”
稀雲散去,房内皎潔月光分割。
少女眼神堅毅,偷走了夜的冰寒。
老人沉于黑暗,渡光了光的聖潔。
“什麼……”蕭卿稔望向低頭工作的祖父和不退讓的妹妹,身軀止不住抖動,是他一直看錯了嗎?
牆上金屬牌匾不斷滲出漆白的光亮,那金黃四字‘模範家庭’令人作嘔。
蕭卿穗閉眸,長久沉默後,他溫聲細語道:“我覺得周末會是個好日子,對嗎?祖父?”
聲線與歌聲缱绻,美妙不詳。
祖父一直對他們一家很好,他們一大家和諧有愛,是政府稱贊的模範家庭。
蕭卿稔一直認為或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父母才會意外出車禍身亡。
沒想到是祖父的手筆。
蕭卿稔從來不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他一直以為自己有一個慈祥的祖父,一個桀骜的妹妹。
他理解妹妹為什麼看不慣周元佲,是表哥一向被寵愛的份額被奪走,妹妹肯定會嫉妒。
周元佲是被祖父突然帶回家的,說這是逃走的姑姑留下的孩子,蕭卿稔不介意自己為數不多的愛意被分走,但是看不慣妹妹受盡委屈。
當蕭卿穗說出這個今天的提案時,他起初不同意,原因是他沒有成功做過一件事情,比如隐瞞妹妹砸壞的花瓶、藏匿妹妹最喜愛的小說……
但……她是妹妹,是從小到大的小孩子,父母已去世,除祖父外,隻有他,唯有他,有責任與義務照顧好妹妹。
三年前,在父母葬禮上。
蕭卿穗哭得稀裡嘩啦,支支吾吾問道:“哥哥,你說祖父也會把我們抛下嗎?”
蕭卿稔蹲下與她平視,淚花在眼眶打轉,抖着手拿起手帕給她擦淚,“哥哥會陪你一輩子。”
“你想怎麼做。”祖父默許。
蕭卿穗抿嘴,“我答應過哥哥,無論是否成功,我不會阻攔他和相愛之人的離開……”
“我反對。”這是蕭卿稔在蕭家第一次反抗。
蕭卿穗錯愕,話語停留在嘴邊。
“你想我推到哪邊?”蕭卿稔擡眸,熱淚盈眶說道:“我是不會把你丢下的,我是你哥,從小一起長大的哥,答應過你陪你一輩子的哥哥。我想結婚,早就結了,為什麼推遲一次又一次……”
“你住嘴。”蕭卿穗咬牙,低頭刻意隐匿見不得人的神色,說出的話惡毒不留情分,“我蕭卿穗從來沒有這麼笨、這麼蠢、這麼傻的哥哥,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你除了會添亂幫倒忙,還會什麼?”
“我……”蕭卿稔竟沒有任何理由反駁。
蕭卿穗深吸一口氣,惡笑浮現在臉上,“祖父,蕭卿稔好像就這點作用了,一旦他嫁進師家,師家就是我們可用的資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我們就是親家,利益相連,割舍不斷。”
“蕭卿穗你在說什麼?”
“我在說一個蕭家繼承人該說的話。”蕭卿穗高聲打斷他的反駁,緩步靠近蕭卿稔,慢慢将他扶起,話語冰冷,瞳孔冷徹,“哥哥,你不是想幫我嗎?我隻需要你嫁進師家,什麼都不需要做。”
“我不會同意,你為了蕭家,拉着師家趟這個渾水。”蕭卿稔甩開她的手,對峙道。
“呵,那你就不要用哥哥的身份來對我道德綁架,我還有那麼一瞬覺得你是真的想陪着我,可能是我對親情太幻想了。”蕭卿穗轉頭,雙手無奈攤開,“你直接告訴我,你愛師燕蘅,愛到放棄蕭家也要保全師家不就行了?和我在上演什麼兄妹情深?”
一聲脆響響起,蕭卿稔給了蕭卿穗一巴掌,蕭卿穗的臉瞬間紅腫。
“我一直以為你是纨绔,一個被寵壞的孩子,沒想到你早已變成我根本認識的模樣,你是……徹底和兇手同乘一舟是吧?”蕭卿稔扇得手痛,一掌下去心如刀割,一陣罪惡由心底而生。
掌聲餘響靜默了整座書房。
蕭卿穗擦去嘴邊血迹,捂着臉頰,忍下巨痛顫抖着站穩,“蕭卿稔這一掌我記住了,蕭家從來沒有兇手,父母和你一樣都是不守規矩的人……”
“我也不同意和師家聯姻,師家勢大,池子更深,你把你哥放進去,更是被啃得骨頭不剩,那裡适合穗穗。”祖父停筆,不露異樣神色,平淡看着兩位小輩,“溫鸢徐家最近送了幾罐龍井,最近太忙,我竟然真給忘了。”
兩位小輩刹那間的表情着實讓人驚喜。
祖父起身路過兩人,落座在沙發主座上,露出那和藹的笑容,“你們不坐下來嘗一嘗嗎?”
蕭卿穗依舊維持壞笑的底色,“我聽祖父安排,祖父不會害我,不像某個傻子。”
“我不愛喝茶。”蕭卿稔緊握雙拳,離開時隻扔下了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