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飄起一點雪花。
洛斯年回到宿舍之前,腦子裡瘋狂做預演,一定要把蕭沉趕出去。
但到了樓下,蕭沉就停住腳步,沒有再上前。
猜想中的糾纏并沒有發生,洛斯年有點愣,回過頭。
上午的好天氣已經消失,天空灰蒙蒙的,飄揚的雪花落下來,落在蕭沉的肩頭、發絲,還有脖子上那條深色圍巾。
隔着紛紛揚揚的雪花,蕭沉對着他露出微笑:“就送你到這裡了。”
“.....”
他這麼自覺,洛斯年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像一拳頭砸在棉花上,空落落的。
蕭沉:“明天我還會來,帶你去吃好吃的。”
洛斯年定了定神,終于開口:“我說過,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我也說過,這是不行的,”蕭沉語氣溫和,卻不容抗拒,“明天我會在樓下等你。”
洛斯年:“......”
他才剛抿住唇,蕭沉又接着說:“故意忽略我的話,我就隻好上樓了。”
說着,亮了亮手中的鑰匙。
洛斯年:“!!!”
鑰匙還在口袋,沒有丢失......他什麼時候偷偷配了一把新的?!
蕭沉笑眯眯地說:“我很樂意幫你穿衣服,你要是想給我這個機會的話,那可太好了。”
洛斯年從脖子到耳根,全都紅了個透,氣得大罵:“蕭沉,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你都不要我了,我還要什麼臉?”蕭沉淡淡道,“明天算是約會,我不會遲到的。”
洛斯年無言以對。
他再也不想看見這張讓人發火的臉,轉身就走。
因為太生氣,連關門都關得砰砰響。
蕭沉忍不住笑了下。
雪漸漸有些大了,蕭沉目送洛斯年上樓,看着他寝室的燈亮起,這才轉過身,緩步往外走。
他很喜歡寒假的學校,因為人少,好像全世界就隻剩他和洛斯年兩個。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蕭沉在學校大門口停住,臉色一點點陰沉下來。
不遠處停着一輛黑車,顧越背靠車尾站在雪裡,不知站了多久,肩頭已經是一層薄薄的冰層。
他失魂落魄般,一動不動。
不速之客還是來了。
蕭沉冷眼看了他一會兒,顧越似有所覺地擡起頭,兩人視線對上。
空氣中像有一根無形的弦,在這一刻繃緊了。
蕭沉雙手插兜,下颌微擡,譏笑一聲:“還真讓我猜中......你果然跟過來了。”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敵意,要是放在平時,恐怕早已經火花四濺。
顧越卻沒有豎起任何一根尖刺,啞聲問:“他過得好嗎?”
“沒有你,當然過得很好。”蕭沉不客氣道。
顧越聽了,點點頭:“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放心了......”
看着他反常的樣子,蕭沉口袋裡的雙手攥緊了,無端端一陣煩躁。
于是說出口的話更加尖銳難聽:“既然看見我們接吻,還跟過來幹什麼?有綠帽癖是嗎?”
顧越其實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麼,隻是漫無目的地盯着學校裡的某一處,長時間地發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過來,也不打算出現在洛斯年面前,更不想破壞洛斯年平靜安穩的生活。
可他還是來了。
僅僅站在一個洛斯年存在的巨大空間,顧越長久以來漂泊的靈魂終于有了落腳點。
他終于安定了。
像被磁鐵吸引的小鐵屑,顧越無從抵抗。
見他不說話,蕭沉怒火中燒。
他忍不住上前,一把揪住顧越領子,擡高聲音怒罵:“為什麼不說話?你跑過來又是淋雪又是掉眼淚,扮什麼可憐,裝什麼深情?”
“當初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我們之間怎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竟然還敢出現......顧越,别以為我真的不會對你動手,你以為我還會再一次放手,再讓你傷害年年嗎?!”
顧越被他貼臉開罵,也隻是無動于衷。
好一會兒,他低聲說:“不會了。”
蕭沉一怔。
隻聽見顧越壓抑的嗓音:“我不會打擾你們,隻要年年開心就好。”
蕭沉不知不覺松了手。
他後退兩步,像看着一個陌生人,有些不可思議。
“年年甯願假死,也要逃出來,和你在一起......他真的很喜歡你。”
顧越第一次向着蕭沉低下頭。
“過去我太任性了,我喜歡他,就要搶走他、占有他,卻從來沒考慮過他的感受......”
蕭沉陷入沉默。
“所以他恨我,恨我恨到要假死來騙我。”
顧越說着,擡起布滿血絲的雙眼。
不知為什麼,蕭沉後退半步,禁不住地想要逃避這雙眼睛。
顧越竟然對着情敵哽咽出聲:“但我隻想感謝他......謝謝他還沒死,謝謝他還活着......”
“你放心吧,我不會再幹擾你們,隻要年年幸福,怎樣都可以。”
“我不會再次出現在他面前,我隻是想......遠遠地看他一眼。”
蕭沉再也沒有話說。
顧越像是一面鏡子,照出他的卑劣、虛僞、自私。
而他狼狽不堪,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他一直告訴自己,是顧越的錯,是因為顧越橫插一腳,他才會錯失洛斯年。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根本就是相反。
顧越記得的,全是自己對洛斯年的壞。
而洛斯年記得的,都是顧越對他的好。
他們彼此相愛,是雙向奔赴,蕭沉才是那個插足方、第三者。
他才是真正的小醜。
蕭沉久久地站着,感覺自己像是一個破了洞的玩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