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留步!”
糟糕,被他發現了?
那人又拖着腿往這邊走,“救命啊……救命啊……”他聲音小了下去。
重芸仔細一看,發現那人光着腳,她一狠心,走過去打探。
那男人幽幽擡起眼皮,看起來渴到極緻。“有沙盜……”
重芸過去扶他,“你遇到沙盜了?”
這人看起來是從沙漠另一頭走來,他衣服原本的料子摸起來細滑,但現在已經衣衫褴褛。
重芸裹着頭巾,方才被他拽了幾下,竟然露出了臉。
他微微一怔,盯着她那頗具魅惑風情的臉面,“美……美人。”
重芸想呼他一個大耳刮子:你竟敢調戲老朽!
冷靜下來,卻恍然大悟般摸了摸自己的臉。
待真的摸到臉上又重歸光滑的皮膚,她心想:好你個甯讓,昨日一聲不吭,讓我以為毫無指望,卻偷偷給我下了解藥,他啥時候下的?我竟毫無察覺!
今晚來之前,她本想着自己容顔蒼老,企圖全副武裝藏起老态,見一見自己那徒兒。
可蒼老的聲音無法掩藏,她想,柳明決缺水迷糊了,可能也不在意聲音啥的。
現在想來,那會兒可能她已經恢複了阿芸的模樣和聲音,沒注意到罷了。
雖然樣子恢複了,但畢竟老人當久了,仍虛弱得緊。
這奄奄一息的男人以為她本就柔弱,還去扶她。“姑娘……此地危險。”
“你從哪裡來?”
那人歎氣:“我原是一販賣珠寶的商人,商隊被那該死的沙盜搶了!救救我,美人,你若救我,我願以身相許……”他語氣真誠至極。
重芸看着他一身的破布條和他長了幾寸的胡須,還有他那不知是不是斷了的腿,立馬覺得這是顆燙手山芋,巴不得把他扔了。
啥資本都沒了,竟然開始賣身?重芸佩服。
她還沒有到饑不擇食,見個男的都要收了的時候。
“美人,你怎麼不說話了?”他疑惑。
重芸有點想要把他打暈。
要不是看他知道點沙盜的事,要不是這送親隊伍裡面還有柳明決和顔回音,她真的立馬就會撒手。
“你……最好閉嘴。”她學着甯讓的态度冷臉。
她扶着他走了一段路,沙沙的聲響很快吸引了一隊巡邏的軍士。
她對那一行軍士亮出腰牌,便在他們的幫助下,回了甯讓那邊。
待喂了那人喝了水,吃了點東西,他恢複了精神。
得知這邊狀況的甯讓掀帳進來。
“哪裡撿的人?”他在她臉上瞥一眼,方知解藥已經生效。倒是追月,見她又恢複了原來的年輕美貌,好生吃驚。
重芸怕自己解釋不清楚自己大半夜去隊伍後面的事情,便隻是說:“半夜睡不着出去散步,便撿了他。”
甯讓倒沒繼續盤問她,又問那男人:“你姓甚名誰?為何出現在沙漠中?”
男人見來者氣度不凡、頗有威嚴,早就準備一股腦傾訴,一說起來便沒完沒了:“我乃良國北臨王祥憫之子王千金,此番帶商隊從那笙過境,準備去烏提做生意,沒想到被那該死的沙盜搶了我全部身家。”
他滿臉髒污、眼中含淚:“我的随從全被他們殺掉了啊……也虧了我為人機警,好不容易逃出來。本以為要在這沙漠中熬死,結果天無絕人之路啊,我竟然遇見你們,恩人呐!”
說罷,他幾乎都要跪下。重芸冷眼旁觀:這人,比她還做作……
甯讓聽他說起北臨王祥憫時,眸子一動。他的确見過那王家家主,北臨王家在良國北部富甲一方,屬于有名大族,他們家的生意遍布多國,他前兩年在邊境任職時,便聽過王千金的名号。
世人評價他:千金散盡還複來,自然是錢财賺得盆滿缽滿,散得也潇潇灑灑。
王千金從腰帶裡摸索半天,摸出一片殘玉來,“還有半塊,我想足以向各位證明我的身份。”
追月将那半塊玉遞與甯讓,他打量片刻,确認了那玉的歸屬,上面的确是北王家特有家徽。“沙盜為何獨獨讓你跑掉?”
王千金:“要不是我有錢,他們早就撕票了,他們把我關了兩個月,想要用我來要挾我老子給錢。他們以為我再無反抗之力,對我放松了緊惕,我才有機會逃跑,哪知道竟在這沙漠裡頭打轉了月餘,一直出不去。”
甯讓:“轉了月餘……你是如何存活的?”
王千金點點頭:“你們不知道吧?這沙漠裡頭,竟有綠洲!我帶上水和捕獲的野味,出來往幾個方向都嘗試了一遍,彈盡糧絕就回那綠洲,直到現在,還沒出去。”
綠洲,豈不是有水?重芸覺得,自己撿的這人,倒像是個送水财神。
甯讓倒是一副不急的樣子,竟沒有去打聽那綠洲之事。
他吩咐重芸好生照看這王千金。
見甯讓走了,王千金得了便宜便賣乖:“美人,剛聽你們主子叫你阿芸,你喚我千金便是。”
他看這美人丫鬟雖然相貌不俗,但是一身如此老氣粗糙的衣着,想來是在主人那裡不受寵。他幾乎要向她撲過來,“說真的,等我出去,願意帶你穿金戴銀吃香喝辣,回報你的救命之恩。”
重芸皮球似的彈開,白他一眼:這人,是沒有骨頭嗎?
他絲毫不介意,伸手摸了摸臉上的胡須,似乎領悟了美人的意思。
這是在嫌棄自己這副皮囊啊……
他嘴角一提:“美人,能否……借我一副剃須工具啊?順便幫我找身換洗的衣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