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幹嘛了?射箭把自己腿射瘸了?”他瞥她一眼。
昨晚心急摔到的尾椎骨,這一下她終于有空重視起來,便越發覺得有些痛。重芸懶得理他的冷言冷語,自顧自下樓。
待來到幻術表演的宮殿,隻見雕樓畫棟,張燈結彩,氣派萬千。合圍的長桌将場中聚成一個四方的表演場地。
桌上,鮮美羔羊沒骨肥,麥餅黃雞滿釜炊,豔紅石榴綴枝垂,葡萄美酒夜光杯。
桌下,滿座賓客笑語聲,笙歌陣陣繞梁飛,掩面女子聚中庭,舞袖翩翩輕盈吹。
待舞樂結束,舞女退下,一個穿着白袍,戴着高大白帽子的男人,拿着一柄拂塵,仙氣飄飄地移步到場中。
重芸便聽旁人議論:“難得今日國師來了。”
她擡頭看那“難得”之人,眉目之間沒有什麼情緒起伏,他朝着烏提王點了點頭便落座,甚至沒有一點君臣之間該有的虛與委蛇。
烏提王:“國師,今日這些幻術師,能得你親自指教,簡直是他們的榮幸。”
國王也捧這國師臭腳?重芸覺得,倒有些稀奇。
重芸在現代社會看過魔術表演,知道這些看似令人驚詫的表演,實際上是光影、煙霧、聲音各種元素組合而成的幻境,隻是看的人身在其中,真假難辨。
說是那麼說,但真的看起來,還是令她唏噓。
比如,他們怎麼能憑空變出一叢綠油油的西瓜來?他們怎麼可以毫不依靠助力,走台階似的漫步到宮殿頂端,又倏然躍下,大鵬展翅般空中環遊,脫離地心引力了啊!有……有威亞嗎?重芸沒看出來。
她驚詫不已,瞪着眼睛差點尖叫。
好在周圍已經有許多人在驚呼,就算她此時加入他們,發出驚訝的呼聲,也不會有人嫌棄她土包子沒見過世面。
甯讓在席間喝着酒,一個藍衣青年配一柄彎月寶刀走到他面前。藍衣青年俯身在他身側耳語幾句,甯讓面色一凝。
不一會兒,亦有宮人信步款款,在烏提王耳邊說了幾句。
烏提王臉上便與甯讓似的,布滿了陰雲,再難有興緻看表演。
他猶豫片刻,還是決定遣散衆人,叫住那白衣國師去了後殿商議要事。
重芸不明所以,但見甯讓起身準備要走的樣子,連忙放下手裡剝了一半的石榴,随他起身。
藍衣青年:“侯爺現在要過去看現場?”
重芸心中疑惑:什麼現場?
藍衣青年早已備好一匹高大挺拔的烏提駿馬,供甯讓驅使。
甯讓一躍上馬。
明明是一起坐馬車來的,重芸不知他為何突然要騎馬走,正思索間,她擡眼便對上他那奇怪的眼神,仿佛獵鷹見到小白兔。
重芸:我招他惹他了?
甯讓冷聲道:“你随我一起騎馬。”這個女人前腳才幹出令福音公主被烏提王猜忌之事,她主意太多,留她在宮中,她還有一衆山賊弟兄在此,難免給他惹麻煩。
重芸踟蹰:“哦。”
她騎馬的技術就和射箭似的,會是會,但很一般。她看着藍衣青年和甯讓一人一匹馬,心想也沒有給我備一匹啊。
她想起甯讓說的是“你随我一起騎馬”,對啊,一起的意思是不是同騎?
這烏提的馬海不同于良國的,這裡的品種往往更高大,烏提男人常年在馬背上生活,所以不似良國那般,還要備上柔軟的漂亮的馬鞍腳蹬什麼的,除了愛裝飾的女子,男子往往就是這麼簡單一匹馬,除了缰繩不加任何裝飾。
重芸對于如何爬上這馬,有些犯難。
見她猶豫,甯讓:“嗯?”這女人莫不是真又有什麼馊主意,怎麼不走?
重芸:“這馬太高了,我……我……不上來。”
甯讓:……
他捉起她一條胳膊,拎小雞似的将她扔在馬上。
她猝然俯下身子,伏低在馬背上,便像第一次遇到他那樣,整個人趴在馬上,兩眼着地,看着地面起起伏伏。
她肚子被馬背胳得難受,胃裡翻江倒海。
但想着自己那可憐的尾椎,如果此時像甯讓那樣騎在馬上,怕是比肚子更難受。
算了,忍耐吧……她有些龇牙咧嘴。
兩匹馬從王宮急策而出。
重芸下馬時,發現已經到了使臣館附近,這附近她倒是走了許多遍,比較熟。
兩個屍體被整齊擺放在路面上。
烏提官員此時正在拿着本子記錄屍體的死亡特征。
見甯讓與藍衣青年到了,他喚了一句“博遠侯、權副使。”
屍體……重芸當女賊的時候見過不少,但這種慘狀的,倒是頭一回見。
她剛才趴在馬背上,胃部本就上下翻湧酸水,現在見了那兩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倒真的一股腦全吐了出來。
哇……啊……哇……
傾吐如柱。
甯讓瞥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