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你去打仗了,這孩兒成天不是我帶着?!”
“我不帶着老大嗎?”
兩人又調整到鬥嘴模式,甯謙一臉笑容看着兩人的争執,甯讓将手一揮,及時打斷:“爹娘,要不先比賽射箭?”
甯夫人這才清了清嗓子,“哎呀你看你,就在那兒說個不停,我都忘了射箭這碼事了。”
她仰觀穹宇,并未立馬放出箭矢,而是指着天上說道:“燧人氏上觀辰星,下察五木,以為火。觀星宿如見古賢,熹微星辰照耀今朝,孩兒們,你們可知今夜我為何要與你們‘射星星’?
”
甯謙:“娘幼時進宮陪伴公主,得神官教授,學得觀星之術,自然是想要借觀星教導孩兒順天意、敬古今。”
甯讓:“還不是些唬人的玩意兒!
甯默手一揚:“皮癢了是吧?”
甯夫人一笑,“不僅是教導你們倆,還有你,默默。”
甯默有些動容,甯夫人這是在告訴他,斯人已去,皆為命數,無須煩憂。
甯夫人說了半天,終于指着天際道:“算算時辰差不多了,待為娘為你們射下這滿天繁星!”
她飛出一箭,那箭直沖天際,很快消失不見,卻又像忽然打開了什麼開關,不一會兒,天空中繁星如雨落下,絢爛無比,火樹銀花一般在天際呼嘯而過,在幕簾一般的天空中綻放。
流星四濺繞天宇,月華如水洗塵心。
父子三人皆是一驚。
甯默:“……夫人,好箭法!”
甯謙:“阿娘的觀星之術令孩兒佩服。”
甯讓:“說什麼‘射星星’,原來是算好了時辰。”
那一夜星橋夜度,火樹宵開,成為甯讓兒時記憶中濃重的一筆。
他聽着馬車的輪子在路面上壓出的陣陣聲響,挑開了馬車簾子,窗外,一輪碩大的月亮高懸于天際,似是追着他疾馳。月影浮動,照進窗台,借着月光,他看見那縮在角落裡閉目酣睡的女子,睡着時,倒不似醒着那般跳脫聒噪,多了幾分嬌态。
他撩起簾子,靜靜地順着月光的流動,将目光放在她的臉上。
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隐隐預約的畫面,是關于眼前這個女子的。
她堅定地說:“二郎想幹嘛都行,我一概奉陪。”
是自己醉酒時發生的事嗎?他努力回想,卻如霧裡看花,越發看不清了。
一概奉陪麼?呵,不自量力。他放下簾子,任由思緒在這黑暗的空間中滋長。
烏提王陵。
車師閑眼神一瞥,看見那個躲在柱子後面的身影。
“出來,聽了半天牆角了吧。”
柱子後出一個人,那人仰起頭:“師父,徒兒惶恐。”
車師閑拂塵一掃,“你認識他們倆?”
那人颔首,忐忑道:“認識。”
馬車進城時一切順利,這輛精緻的馬車本就具備在須台自由通行的權利,城門守衛以為是外出的國師歸來,紛紛恭敬放行。
追月出城跟丢了人,已經令部分男侍回使臣館守株待兔。
二人從馬車上下來,使臣館的男侍便迎上前來,牽馬的牽馬,打燈的打燈,好不熱鬧。
重芸哈欠連天,忙不疊爬回去睡覺,再不睡,恐怕天光都要亮了。
果不其然,天亮了她就被一陣敲門聲吵醒。
她拉開門一看,竟是一晚上沒睡的追月。
他眼圈都是黑的,“阿芸姐姐,昨夜侯爺沒事吧?”
重芸簡直想給這個孩子鼓掌,順帶點個贊。就不能夠讓姐姐好好睡一覺嗎?有什麼事不能等睡好了再說嗎?
他小狗一般眨巴着眼睛,“去了哪裡啊?烏提王禦賜的馬就是跑得快,我真是無論如何也沒跟上。”
重芸本想說點什麼,想起甯讓的囑咐,還是選擇了閉嘴。
“侯爺喝醉了騎着馬那叫一個自由自在,夜裡在郊外一頓亂跑,恐怕是哪兒哪兒都去了。”
“幸好沒有出事!”追月歎氣。
“那可不是。”
見他還不走,重芸問:“還有事嗎?”
追月兩個黑眼圈上方的眼珠子一轉,“有啊,昨日侯爺說了,今天要去看阿落。阿芸姐姐想一起去嗎?”
之前兩人不是關系劍拔弩張嗎?現在怎麼追月說起阿落還怪自然的?
她的精神為之一振,那阿落和他的瘋子阿娘,怎麼樣都算是她和甯讓帶出來的,不過自己回須台後一直眼睛看不清,不方便出門,好了以後,她多方打聽,也沒有打聽出他們娘倆的下落。
現在追月主動提起,她自然是想要知道他們的近況。
不過,這麼夜以繼日工作,追月這身闆受得了嗎?
她不住感慨:果真是少年,使不完的牛勁兒。
她梳洗完努力睜開眼,往甯讓的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