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的、甜的、苦的、辣的……百味陳雜,重芸瞪着眼睛,茫然地看着這男人陡然湊近的臉,那雙狹長的眼此時阖上了,眼尾不知怎麼的撩起一抹紅。
不對,一定是哪裡不對。
不是事情敗露,要捏斷我的脖子嗎?這是……這是……在幹嘛?
馬車外,一陣驚雷倏然響起,“轟隆”而至,撼天動地。
“啪”!重芸一把推開他,揚起手,用盡全力朝他那好看的張臉揮出去。
他絲毫沒有躲。憑他的武功,她揚起手的那一刹那,他大可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拎小雞一般扔到馬車的一角。
但他并沒有,他那臉上一時間浮上一片紅印。
這讓重芸那些想了半天的解釋,那些坐立不安的想法都萎靡在腦海中,一時不知自己該說什麼?
他這是在幹嘛?以為自己是他的私有财産,可以随意懲戒羞辱嗎?
她将自己看過的小說,亂七八糟地串聯起來,難道,難道這小說裡感情生活混亂的甯讓,對自己有了什麼想法?
不可能啊,他好男風啊!他……他……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想法荒謬得近乎無理取鬧,甯讓怎麼可能對自己有什麼想法?他那麼詭計多端,那麼陰晴不定,那麼視人于無物。
她将手撐在座位上,将後背貼近馬車壁簾。
不,在這書裡萬惡的封建時代,男人左擁右抱三妻四妾很正常,他們甚至不需要動感情,隻憑一時的好惡就能占有一個女人。上位者對于自己的附庸總是顯得随意處置、不假思索。
這種親吻,可以是賞賜、威脅、挑逗,甚至是絲毫沒有情緒的消遣。
難道自己作為他的丫鬟,就可以讓他這般為所欲為嗎?即使在别人眼中,他們早就是這種關系,可……
可自己一個穿書者,一個現代人,一個局外看客,怎能被這該死的劇情引導,做不該做的事呢。
重芸在這本書中,已經更替了三個角色了,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思考,在這個世界,遇見一個這樣的男人怎麼辦。
能怎麼辦?她想到的隻有,逃。
她與他對視了片刻,不假思索地掀開馬車簾子跳了下去。
甯讓一隻嘴角微微上揚,發出一絲苦笑。
他根本沒想到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情,自己在幹什麼呢?腦子糊塗的慌不擇路?還是一時沖動的無端發洩?
這算什麼?……亦或是,這幾日來,自己早就想做這件事。
他以為,掩飾欲望,就能清心寡欲,沒想到,在聽說她與柳明決外出一天後,在調查清楚與王千金秘密做生意後,他腦中想到的不是如何讓她斬斷雙翅,絕了不該有的念頭,而是有些隐晦的心思在滋長,他甚至覺得,這果然才是她。
他甚至沒想到,自己不知怎麼地,就……
他伸手抹了抹嘴唇,望着那被疾風吹起的門簾。整個世界正在傾盆大雨,那庭院中高大的合歡樹正盛放枝丫,那鮮綠的葉片在風雨中搖擺不定。
重芸被這大雨淋得像個落湯雞。
甯讓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追月眼瞧着他們一前一後的冒雨走進院子,又各自一言不發回了自己的屋子。
追月将男侍準備好的毛巾遞給甯讓,“侯爺,馬車有傘呀,您怎麼忘了打?”擡頭卻瞧見甯讓那慘白的臉上印出的紅印,這是怎麼了?
甯讓望了門外一眼,從正大門看出去,正好能看見重芸那件小屋子的窗沿。
“叫廚房準備姜湯。”
“哦。”
“給阿芸送過去。”
“哦……啊?”追月以為是甯讓自己要喝,反應了半天才回過味來。
重芸回去換了一身衣衫,頭發卻是半天都濕漉漉的,她一邊将自己的頭發擦幹一邊看着窗外的雨。
門外的追月敲了門,“阿芸姐姐,侯爺讓我給你送姜湯來。”
聽到“侯爺”兩個字,重芸就有些頭皮發緊。
“哦,我不喝了,你拿回去吧。”她有些心虛地将頭埋進巾帕。
這算什麼?道歉?
重芸感到一陣角色翻轉的荒謬。
她覺得不可理喻。不可理喻的是,甯讓主動親吻她這件事,竟讓她有些心煩意亂。她不知該如何面對甯讓,連帶着都不知道怎麼面對追月。
好在接下來幾天,并沒有時間讓她胡思亂想。甯讓更加早出晚歸,兩人根本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重芸也被店裡那些訂單煩擾,忙得暈頭轉向。
反正甯讓已經知道自己與王千金那些生意上的事了,知道多少重芸不清楚,但至少以後再不用那麼遮遮掩掩做事。
自己賺錢賺得正兒八經,不怕他抓小辮子。誰說打工人就不能有副業了?
福音公主招女使的布告正式發出的時候,重芸正好算完一家店鋪的賬目,坐在一家茶樓上。
她對面的王千金罕見地将頭發挽起來,松松散散用一根簪子束了一個髻。
他更是難得的沒有叼煙槍,閑散地倚在一個開滿梅花的窗沿,折了一枝粉色的梅花,往自己發髻上一插。
“冬去春來,百花齊放,金銀廣進,盆滿缽滿,美人,我果真沒有選錯合作對象,你這店鋪賺的錢可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