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賞花會上,福音公主懷孕的喜訊也正式公布,在場的人無不祝賀連連。
重芸看着一衆人的臉上出現各色的微妙的表情。倒是甯讓,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不鹹不淡的表情,看來這件事他早就知情。
“侯爺,我有事想要和您說。”重芸終于打好了腹稿,準備将自己準備換東家這件事好好與他說說。雖然,他也許也可能早就知道了。
他等着她的下文,她卻四顧了一下,有些“此地不便說”的意味。
“回去再說。”明顯拒絕的意思。
甯讓說完便忙着和烏提的貴族熱絡交談去了,那潇灑健談的神情與私下裡總是冷臉的樣子相去甚遠,重芸覺得這人的身體裡要麼就是住着兩個不同的靈魂,要麼就是太能演了,不着痕迹、融入骨血一般的演技。
總算等到夕陽西下,這場宴會結束,兩人有心要說些什麼,于是甯讓似乎故意令衆男侍遠去,重芸甚至看到追月恭敬地抱拳,往反方向騎馬。
倒是,把人清理得一幹二淨。
私下相處,重芸腦子裡不免浮現前幾天給他那一巴掌的樣子,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甯讓踩着馬镫,身子一晃一晃的,一臉閑适、氣度高雅,優哉遊哉。重芸看着他這樣子竟然覺得他還沉浸在公務活動中,這副神态明顯不是私下常見的樣子。
看樣子,他也有心将兩人的尴尬經曆糊弄過去,才擺出這副外交時常用的神态。
既如此,那也好辦了,就公事公辦。
重芸正色道:“侯爺,我想說的是……福音公主招女使在即,我也想去試試。”也就是,準備跳槽的意思。
他勒馬側過臉來,“你是在單方面告知我?”
“阿芸不敢,隻是想要求得侯爺的同意……福音公主,她亦有此意。”
“你以為,拿她就能壓我?”
當然壓不住,不管是此時作為烏提王妃的顔回音,還是日後作為烏提掌權人的顔回音,甯讓應該都不會将她放在眼裡。放眼整個中原王朝,又有多少人真心認為,這個遙遠番邦,能夠掀起什麼風浪。在他們眼中,這不過是一個用來和親的女人,這個區域的安危怎麼可能系在一個女人身上。
重芸:“侯爺誤會了,阿芸說了,隻是想要征求您的同意。”姿态放得夠低了吧。
“駕!”甯讓一夾馬肚,往前跑去。
什麼意思?不給個準話嗎?
重芸騎馬追上去。這明顯也不是回使臣館的路,她一邊追一邊問:“侯爺這是什麼意思?”
“讓我看看你騎馬騎得怎麼樣了!”
原來是這個意思。
重芸最近沒事就在練習騎馬,比起之前已經進步太多了,她揮了揮馬鞭,“得侯爺賜教,阿芸不敢落後。”
兩人騎着馬,趕在夕陽徹底落山前,往城郊沖出去。
春日的郊外,不少種植玫瑰的農戶從田埂中探出頭,看着兩匹飛馳而過的駿馬,打量着那兩個鮮衣怒馬的年輕人,他們身上鍍上夕陽的金色餘晖,像闖入一副恬靜的畫中,成了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重芸額上起了一層薄汗,她看着四周的景色變幻,看着太陽逐漸沉到山後面。
有了上一次甯讓醉酒出城的經曆,重芸想,晚上不是要關閉城門嗎?怎麼這個時辰還不回使臣館?
直到甯讓在城郊的驿站門前亮出腰牌,重芸才知道,他今夜壓根沒有想要在城裡呆着。
不過,孤男寡女去住驿站,這件事怎麼解讀,都覺得有些别扭的成分在裡面。
雖然曾經兩人不止一次住在一間屋子,但今時不同往日,想到他主動的那一吻,重芸就覺得有些雞皮疙瘩從手臂上冒了出來。
好在這驿站房源充足,甚至稱得上門可羅雀,人煙稀薄。
兩人各自拿了鑰匙進了自己的房間。重芸四處打量這頗具異域風情的屋子,這房間在二樓,窗戶不似良國那般規規矩矩一個方窗長在牆上,而是像兩扇玻璃似的,拉開來,外面還有一叢開着鮮花藤蔓,爬在一個小陽台上。
這格局敞亮,半夜躺在椅子上喝點小酒倒是應景。
重芸正想着,卻見隔壁的隔壁的隔壁,陽台上出現一個黑衣人,那人發髻高揚,面色冷白,随意瞥了她一眼,又拉門進了屋子。
靠,忘了甯讓住這附近了,在這喝點小酒,似乎有點不安全。
誰知道他那糟污的内心世界,現在正對自己打什麼主意?
還是鎖好門窗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