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有幸麾下衆人皆被就地處決,唯有他一人活了下來,他目眦欲裂地瞪着三皇子,被強硬地壓上了馬車。
車隊遭箭雨襲擊後損失慘重,馬夫非死即傷,馬匹也大多斃命或受驚逃散,一時間難以繼續趕路,便決定前往五十裡外的邢州地界采買人馬。
那裡地處交通要道,馬市繁榮,能盡快補充所需物資人力。
抵達邢州城後,宋巽第一時間将密信送了出去,向懷廷韫彙報了遭襲的始末。
盡管此次埋伏早就在三皇子與侯爺的謀算之内,甚至可說是故意誘敵深入的局,但損失慘重,還是有必要讓侯爺知曉内情。
在邢州連軸轉了兩日便補齊人馬物資,豫州災情不等,車隊未作多停留,翌日便啟程。
馬車上,宋巽拿出買好的藥對李官邈道:“把衣服脫了,我給你的傷口敷藥。”
李官邈背靠車壁垂眸避開宋巽的手,衣襟攥得更緊了些:“不必了,我是大夫,知道自己的情況。”
宋巽沉聲道:“醫者不自醫的道理你還不懂嗎?别逞強,你的刑罰是我親手施的,傷勢如何我再清楚不過,你受傷後也未靜養,舟車勞頓必定導緻傷口惡化,再不處理,你會死的。”
這些李官邈又何嘗不知,一路的颠簸讓傷口如火燒般劇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着皮肉的撕裂,若再拖延,恐怕連命都難保,可不想讓宋巽靠近,故而别過臉去:“把藥放下,我自己處理。你出去。”
“胸前的傷你能自己來,後背呢?”
“我自有辦法,你先出去。”他态度堅決。
見他如此執拗,宋巽無奈地歎氣,把藥放在桌上:“我就在車轅上,有什麼需要喊我。”
聽着車簾掀起又落下,李官邈這才暗暗松了口氣,随後想到自己方才的反應,心裡暗罵了一聲“沒出息”。
他脫下外衣,低頭一看,月白的中衣已滲出鮮血,褪去中衣後,胸前包紮的紗布也被鮮血浸透,背後雖看不見,但肯定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咬牙将紗布一層一層剝下來,每剝一層,紗布連着皮肉撕扯的觸感讓他頭皮發麻,布料擦過傷口的瞬間,鑽心的疼痛都令他渾身顫栗,終于還是忍不住嘶了一聲。
誰知外面立刻響起宋巽的聲音:“怎麼了?”
李官邈咬着痛:“沒,沒事。”
他屏息閉眼,待自己稍稍适應了疼痛,才拿起桌上藥瓶,拔掉木塞,深吸一口氣,将藥粉灑在了胸前傷口上,頓時,劇烈的刺痛從心口竄上後頸,他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膝蓋不受控地撞上桌沿,發出聲響。
車簾應聲掀開,宋巽迅速彎腰鑽進了車廂。
李官邈一驚,急忙抓起一旁的衣服護在胸前,不料布料蹭到傷口,疼得他猛然彎下了腰。
他佝偻着背,眼角因劇痛直冒淚水,心裡暗罵這個混蛋為什麼突然闖進來。
宋巽目光落在他背上交錯的傷口上,血痂混着新滲出的血珠,在蒼白皮膚下顯得觸目驚心:“你這樣會扯到傷口的。”他伸手想扶他,卻被揮開。
“要你管?”李官邈咬着牙,疼得全身都在顫:“出去!”
“流血了。”宋巽指着他腰側滲出的血點,拿起桌上幹淨的紗布:“你直起身子來,我幫你包紮。”
李官邈深吸一口氣:“我知道!别和我說話,趕快出去!”
見他抱着衣裳緊壓胸前傷口,後背血漬正順着脊骨往下滲,宋巽想起侯爺“切莫讓他有任何閃失”地命令,便不再順着他,扣住他的雙肩将人強硬拽了起來。
李官邈正要出聲咒罵,就被宋巽截住話頭:“你若再推脫,我便将你打暈,到時候你隻能任我擺布。”
……
李官邈一口氣憋在胸口,愣是沒說出來。
他不會武功,宋巽若真要打暈他,他毫無反手之力,所以隻能噤聲任由對方拿走手中的衣袍。
宋巽看着衣上的血迹皺起眉頭,虧他還是大夫,竟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他不再言語,從李官邈手中拿過藥瓶,将藥粉均勻灑在他胸前與後背的傷口上。
李官邈疼得渾身緊繃,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死死咬着牙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宋巽的動作很利落,卻在瞥見他眼角疼出的淚水時,不自覺地放緩了手中的力道。
裹好最後一層紗布,宋巽将衣袍遞過去:“先把衣服穿上,别着了涼。”
李官邈冷着臉接過,悶聲悶氣地開始穿戴。
宋巽看着他别扭地樣子,喉間轉了幾轉,終是将疑問吐了出來:“有句話想問你。”他直視着李官邈一直泛紅的耳尖:“你為何對我敵意如此之大?”
李官邈擡頭瞪了他一眼,一副明知故問的神情:“我這副模樣全拜你所賜,難不成還要對你感恩戴德?”
宋巽搖頭:“在這之前,我便察覺到你對我敵意很大。”
李官邈整理衣襟,聞言翻了個白眼:“想來是你虧心事做多了,才覺得全天下人都對你有敵意。”
見他無意回答,宋巽也就沒再追問,隻是拿起桌上的茶壺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李官邈撇了一眼茶杯,沒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