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農場,露比将頭燈收好。朋友的心意,她向來不會輕忽。
天氣熱起來了,她換上一件薄些的長褲,推着手推車來到鐵匠家。
克林特正在屋内打鐵,巨大的敲擊聲讓他沒能察覺露比進了門。露比也不打擾他,靜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觀看打鐵的過程。
他右手提着一個錘子,錘向燒紅的鐵塊。每錘一下,都會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同時鐵塊受到擠壓而變形,剝落幾片鐵屑。
露比饒有興緻地看着,經過不斷的鍛打,鐵塊已經初具雛形。它由塊狀變成三角形的薄片,帶着一小段手柄。看上去,這是一把鐵鏟。
叮叮的敲擊聲終于結束,克林特一擡頭,差點把鐵錘砸到自己腳上。
“露、露比……”
露比點點頭:“中午好,克林特。看你在忙,就沒叫你。”
克林特粗糙的雙手搓了兩下,這才想起要說什麼:“熔、熔爐在外、外面。”說着帶露比來到屋外的簡易小棚,棚子裡擺放着一個黑漆漆的爐窯。它的體積沒有露比想象中那麼大,接近于一台小冰箱。
克林特取來幾塊木炭,一塊銅礦石,為露比演示。他先是将銅礦石敲成小碎塊,然後把木炭放入熔爐中點燃。随後他又加入礦石碎塊,均勻鋪好。一切準備停當,他關上了爐門,擠壓邊上風琴形狀的裝置。
露比在一旁暗暗猜測,這一步可能是為了送入空氣,幫助燃燒。
爐門上有顯示溫度的儀表,她注意到,克林特始終讓溫度保持在800度以上,一旦溫度有下降的趨勢,他就會擠壓幾下送風的裝置。
“需要保持多高的溫度?”察覺到這個指标的重要性,露比開口問道。
“不能比八、八百度低。”克林特撓撓頭,回答道。
唔……露比想,克林特實在不能算一個很好的老師。好在他經驗豐富,每個步驟都演示得很清晰。露比心中記下每一步的要點,向克林特表示感謝。
喜提熔爐,她推着小車走在回家的路上。盡管體積不算很大,熔爐的重量卻不輕,她小心地調整推車的重心,讓熔爐穩穩地立住,不至于因小路的颠簸而傾倒。
運到了地方,如何卸貨又成了問題。
露比将推車架住,試着搬動熔爐。然而這台熔爐實在是沉重,憑她自己是沒辦法卸下的。即便是克林特,常年打鐵鍛煉得壯實極了,裝車時也得讓露比搭把手。
如果是平闆拉車,卸貨就會容易得多。露比面無表情地想,還是工具不夠啊。而她隻是個普通的、會使用工具的人類,不是個大力士。
紅色的眼珠轉了轉,露比瞥見一旁的沙堆。為了鋪路方便,她從海邊運了幾車沙,就堆在鋪了一段的小路旁。
将剩下的幾根原木滾到沙堆邊上,她一手小心地将推車放倒,一手扶着熔爐控制方向。噗的一聲,熔爐直直倒向沙堆,在柔軟的海沙緩沖下,毫發無傷地落地了。
沙堆位于農場南面,如果要特地走過去熔煉,費時費力。露比打算将熔爐放置在門口空地上,于是将幾根原木墊在放倒的熔爐底下,滾動一段距離就把後方的原木換到前面,就這樣慢慢移動到了門口。
花了些力氣将熔爐扶正,露比滿意地拍拍爐體上的細沙。人類,聰慧!
農場的倉庫裡有一袋子木炭,露比把它們搬出來,又取出一個儲物箱,放在熔爐邊上。以後采到了礦石,都放進儲物箱裡,就近熔煉。
她按照克林特的方法一步步嚴格操作,打碎礦石、點燃木炭、關上爐門、送入空氣。很快,儀表顯示爐内溫度攀升。爐門雖然關閉着,仍然能感受到火焰烘烤的熱度。
過程很順利,卻多少有些無聊。克林特隻是簡單演示一下,而到了真正熔煉的時候,露比才發現,整個過程要持續好幾個小時。
她從大約兩點鐘開始熔煉,一開始站在爐門前,時刻盯着儀表盤;後來站累了,從屋裡搬了椅子出來坐着。要做的隻是隔一段時間關注一下爐溫,按壓幾下鼓風裝置而已,十分簡單,十分枯燥。
陽光轉為金黃,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露比嚼着樹莓幹,兩眼發直。
她平日裡常常發呆走神,卻有些受不了被困在一個固定的位置,想走也走不掉。從前的工作固然是兩點一線,不過那時的她還沒嘗過自由的滋味,尚且能勉強忍受。而如今的她,隻要一個念頭,就可以立即行動。哪怕是突發奇想,忽然想在大海裡遊泳,也能立刻辦到。
對比之下,不得不待在熔爐邊好幾個小時,就如同一隻野慣了的動物突然被拴了起來,露比隻覺得渾身上下都不對勁。右手撐着腦袋,她的眼睛望向虛空,困倦地緩慢眨動。
腦海中過一遍能做的事情,鋪路顯然不大合适,一來離熔爐距離頗遠,二來不方便随時停手查看熔爐溫度。澆水和種地呢,倒是可以與熔煉穿插進行,美中不足的是會打亂幹農活的節奏,比如澆地澆到一半去熔煉,回來還得重新辨認之前澆到哪裡。
念頭一轉,露比把目光放到西北角的小樹林。想了一圈,隻有伐木是個完美的解決方案:砍樹的流程有天然的斷點,每砍倒一兩棵就可以中斷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