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巴斯蒂安果然如他之前所說,不愛吃甜食。他嘗了一顆草莓,稱贊了露比的種植水平,就沒再碰了。藍莓派酸甜可口,山姆和阿比蓋爾都吃得很歡,但他也隻是嘗了嘗露比分給他的一小塊。曲奇裡有蔓越莓甜曲奇和海鹽花生醬鹹曲奇,他也隻揀着鹹曲奇吃。
很挑食啊,這家夥。但看他一邊挑食一邊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又很有趣。
有點像是灰月剛來時,一邊貼過來,一邊又瞄着露比的眼色,還要裝作根本不在意,本貓愛躺哪裡躺哪裡的樣子。
露比起了點壞心眼,故意又給他切了一塊藍莓派。
塞巴斯蒂安看到碟子裡多出來的一塊甜品,愣了一下,随即帶着點無奈看向露比。他坐在露比邊上,比她高出一些,眼神略微向下,密密的睫毛半遮住眼睛。
露比被這樣帶着點抱怨和親昵的眼神近距離看着,隻覺得心髒奇異地顫動了一下。不知怎麼的,她忽然有些慌張,叉走了對方碟子裡的藍莓派,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你不吃我吃。”
她動作太過匆忙,隻叉斷了一半,剩下半個依然留在碟子裡。塞巴斯蒂安低沉的聲音仿佛就響在耳邊,他似乎笑了一聲:“沒說不吃。”
說着,露比眼睜睜地看着對方骨節分明的手伸出,用叉子取走了剩下的藍莓派,吃了下去。
露比:……
她的臉有點燒,奇怪……
露比火速轉移注意力,站起來說道:“我去烤點土豆和防風草。”說着快步走向倉庫。
火盆生了起來,簡易桌子被撤到一邊,四人圍着火盆,轉着手裡的木棍。
“農場生活也太酷了吧!原來露比每天都在做這樣的事情啊。”阿比蓋爾湊近聞聞土豆的味道,感慨道。
“我也覺得很不錯。”露比贊同。
灑上調料,她戳戳手裡的防風草,又戳戳旁邊塞巴斯手裡的土豆:“防風草熟了,土豆再烤一會兒。”
烤防風草還是那麼美味,沙沙的口感,微甜的味道,隻要配上一點點鹽,嘗起來就十分鮮甜。給烤着土豆的阿比蓋爾和塞巴斯蒂安各分了一點,露比啃了一大口,有些燙,她滿足地呼氣。
“露比每天都在吃這些嗎?雖然味道不錯,但是想想有些單調呢。”山姆問道。
她仰頭想了想:“剛來的時候經常忘記吃飯,後來,過節時能吃到其它食物,偶爾還有冤大頭請客……”
阿比蓋爾探頭看過來:“那豈不是有一頓沒一頓的,露比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旁邊的塞巴斯蒂安也看着她,露比頭皮發麻,她不想再聽到什麼“胃會漏一個洞”了。
“廚房很快就要建好了,到時候可以做飯。”她飛快地轉移話題:“土豆也熟了,該撒胡椒了。”
吃飽喝足,日頭也逐漸西斜。農場西邊的樹林投下長長的影子,樹葉上的光芒閃閃爍爍,像是搖動着的金色水珠。
幾人在草海中找了個有樹蔭的地方,躺成一排,看着光彩流溢的天空。
四周的草葉足有一人高,圍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間。眼前一片明亮的湛藍,被草葉圍合着,框出一塊專屬于他們的天空。
被草叢密密地包圍,人似乎也變得更加坦誠。山姆談起他的樂隊,“我想要一直做音樂、表演音樂,希望能被更多人聽見。”
阿比蓋爾把玩着一根細長的草杆:“我想去不同的地方探險,說不定有一天,我能環遊世界呢。”
塞巴斯蒂安先是沉默地聽着,而後又問道:“那露比呢?”
露比将手向上探去,天空很近,仿佛觸手可及。她看到視野中自己伸出的手,常握着工具的地方,長着些薄薄的繭子。這雙手看上去依然有些纖細和蒼白,血管淡淡地在皮膚下浮現。
但憑着這雙手,她已能做到許多事。
她聽見自己說:“現在,就是我想要的。”
旁邊,塞巴斯蒂安沒有說話。山姆問道:“塞巴斯,你想做什麼呢?”
沉默半晌,他終于說道:“以前沒有。現在,或許有。我還不能确定。”
不得不說,塞巴斯蒂安是個相當難懂的人。他的表達往往不夠完整和充分,有時讓别人感到雲裡霧裡。
但,很奇怪地,露比常常覺得,她能明白對方未曾說出口的意思。
他說話的方式就像他這個人一樣,永遠不會全部地展現出來,那些被隐藏的部分,猶如水下的冰山,等待着能夠穿越海平面的人去發現。
懷着某種莫名的心情,她說道:“會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