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司沉靜地掃過四周濃密的紫藤花影,确認锖兔與義勇的氣息确實已遠離至安全距離。
他毫不猶豫地擡起左手,右手拇指在腰間佩刀的镡上一彈,寒光微閃間,鋒銳的刀刃已在右手腕内側劃開了一道細而深的傷口。
鮮血瞬間湧出。
一股人類無法聞到的、難以言喻的、既帶着緻命誘惑又隐含凜冽寒意的奇特氣息,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瞬間以他為中心向整個藤襲山擴散開來。
幾乎在同一刹那,藥研警惕的戒備。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貼近總司的後背,已然無聲地拔出了麟泷贈與的日輪刀,雙眼銳利如鷹隼,冰冷地掃視着周圍每一寸晃動的陰影,每一片可疑的花瓣。
藥研的姿态緊繃如弓弦,全身的感官提升到極緻,任何一絲來自黑暗的異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
作為護主的短刀,此刻他便是大将最堅實的盾與最敏銳的哨兵。
在總司看不到的地方,藤襲山的鬼開始暴動。
那些蟄伏于陰影下的惡鬼們,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狠狠拉扯,猛地從藏身之處竄出。
一隻正準備啃噬不幸試煉者的鬼,動作驟然僵住,布滿血絲的渾濁眼球轉向總司所在的方向,喉嚨裡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猛地将将要到嘴的手臂甩開;
另一隻潛伏在樹冠中的鬼,如同受驚的蝙蝠般撲棱落下,四肢着地,貪婪地抽動着鼻子。
衆鬼放下嘴邊的肉食,紛紛朝一個方向奔湧而去。
源自血脈最深處的、吞噬一切的饑渴本能,徹底壓倒了這些惡鬼殘存的理智。
一個狂熱的念頭在他們腐朽的大腦中瘋狂回蕩:本能告訴他們,吃了那個散發着奇異香甜血液氣息的存在!隻要吃了他,這禁锢他們無數歲月的紫藤牢籠将再也無法阻擋他們的腳步!力量!永恒的自由!這誘惑足以讓他們飛蛾撲火!
在這洶湧的鬼潮之中,一個格外龐大的身影顯得尤為可怖。
它如同由無數扭曲肢體縫合而成的肉山,數十條長短不一、粗壯畸形的手臂在它臃腫的身軀上蠕動着,每一次移動都帶起沉悶的聲響,碾碎地面的落葉。
它渾濁的巨眼死死鎖定着總司氣息傳來的方位,喉嚨裡滾動着低沉的咆哮,每一步踏出都讓地面微微震顫。
這隻名為“手鬼”的異形之物,對這股“稀血”的渴望比任何鬼都更加強烈,因為它嗅到了其中蘊含的、足以讓它突破當前極限的龐大能量。
而此時總司所在的地方幹幹淨淨,這是一片被樹林天然環繞的小小空地,地面除了零星的紫色花瓣,别無他物。
最先抵達的幾隻惡鬼,眼中燃燒着貪婪的火焰,卻在逐漸靠近這片空地時,渾濁的腦海裡浮現出一絲清明。
彌漫在空氣中的這股清涼氣息,讓他們的腦子裡或多或少出現了一些令他們迷惑的畫面。
但這不足以讓饑餓的惡鬼們完全恢複理智。
生前那些若有若無的畫面,在咫尺的、仿佛觸手可及的甘美稀血前,仿若雲煙一般消散了。
持刀而立的孩童身形單薄,面容甚至帶着幾分精緻俊秀,但他周身散發出的那種近乎實質化的、冰冷刺骨的煞氣,以及那雙眼眸中毫無波瀾的漠然,讓惡鬼也感到一絲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
僅存的理智在尖叫着危險,然而那新鮮的肉食,徹底焚毀了這最後一絲清明。
它們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吼,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鐵屑,完全不顧後果地撲向場中央那個散發着緻命誘惑的身影。
總司一動不動,他要等惡鬼全部到齊,再發出緻命的殺招。
藥研動了。
惡鬼們還在嘶吼,但是在眨眼之間,他們就已經身首分離。
在離得近的幾隻惡鬼到來之後,密密麻麻的群鬼也從四面八方湧來,如同黑色的潮水,層層疊疊,将總司與藥研圍困在中心。
醜陋扭曲的面孔,尖銳的利爪,滴着涎水的獠牙,構成了一幅地獄般的景象。
刺耳的嚎叫與貪婪的喘息充斥耳膜。
面對這令人窒息的鬼潮,總司神色漠然,他的臉上找不到一絲恐懼或動搖,隻有絕對的冷靜,如同覆蓋着萬年寒冰的湖面。
他緩緩舉起手中那柄仿佛凝聚着極北寒意的日輪刀,刀尖斜指地面,一股肉眼可見的森白寒氣開始從刀锷處彌漫開來,迅速纏繞上冰冷的刃身。
“呼——”
一聲極輕、極悠長的吐納,仿佛将周圍的空氣都凍結了。
緊接着,孩童清冽的聲音穿透了鬼怪的嚎叫,清晰地響起:
“雪之呼吸,三之型,暴風雪。”
話音落下的刹那,時間仿佛被凍結了一瞬。
随即,總司的身影動了。
他并非高速突進,而是以一種難以言喻的韻律和速度急速旋舞。
手中的日輪刀化作一片模糊的、閃耀着冰藍寒光的殘影。
無孔不入的斬擊如同雪花,不,那并非雪花,而是無數道細密、精準、蘊含着極緻凍氣的刀光。
它們以總司為中心,如同被狂風吹起的、緻命的暴風雪,向子彈一樣射向群鬼。
嗤嗤嗤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