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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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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半個月的陰雨綿綿,陽光終于重新照在了這個海灣。早晨的海面幽深沉寂,還有輕霧籠罩着;但朝霞過後,初春的海面就像明鏡一般澄清,碧藍的色彩随着陽光的增強也愈加明快。令人難以置信一百五十年前這兒還是又光秃秃又散發着刺鼻氣味的幹涸土地。

幾艘帆船開始從薄霧中探出身影,随着霧氣的散去,帆船白色的帆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地反着光。遠遠望去,船的尾迹在平靜的海面上刻出一道道彎曲的輕痕,許久不散。

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

海邊随意長着纖細的樹,都是生機勃勃的新生命。它們站成了迎賓隊伍,接受着第一縷陽光的沐浴。

滄海桑田,靠的就是那些小小的綠色生物嗎?非常不可思議。

整個地球鎮幾乎全部被綠色覆蓋着,公理号也豪不例外。從艦橋的舷窗望出去,半個舷窗都被藤蔓覆蓋了,在陽光的照耀下在艦橋内投射出一片又一片的陰影。冬天的時候這些藤蔓的葉子枯黃幹癟,好似徹底失去了它們的生機。但随着冬天的離去,這些藤蔓正在以可見的速度恢複自己的挺拔,枯黃的葉子也完成了它們的使命,正在大片大片地掉落,沒有雨水沖刷的時候,這些葉子就粘在公理号的舷窗上,枯黃發黑的一大片,隻留下一絲絲雜亂的縫隙可以看到外面陰雨連綿的大片朦胧綠色。而終于等到這些枯葉子被風雨洗掉的時候,重新看到的藤蔓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挂上了嫩黃色的葉芽,有些已經展開的新葉伸展着自己泛着油光的、薄薄的身軀,在微風中恣意舞動。

跟公理号數據中的描述不太一樣。葉子不是秋天落的嗎?

這三個月中,奧托首先将主電腦的數據全部拷進了備用的光片(Petabyte tablet)裡。在與鎮長讨論過後,奧托修複了公理号的監控設施,加固了核反應堆,并且極其謹慎地一步一步修補着主電腦。目前來看,除去控制光照、發動機等功能,主電腦已經基本恢複了對飛船其他部分的響應能力。畢竟以目前人類的情況看,不需要。

奧托在一開始拷入數據的過程中就發現了不少數據出現了比較大的缺口。目前來看,公理号本身各個部門的運行記錄如果有缺口的話倒是不需要修補。重要的是升空之前便已存儲的地球知識庫需要保持完整。但是面對這份殘缺的知識庫,他知道修補這些數據隻有兩種辦法:其一是向其他星艦發送備份傳遞請求,其二是自行通過實踐經驗補充完整。

第二種方法毫無疑問非常荒謬。可是第一種辦法同樣希望渺茫。在太空中的時候公理号不止一次發出大功率的聯絡信号,但收到回信的次數可以忽略不計。目前飛船滞留在地上,他不知道這個信号能不能突破到太空,被哪怕隻有一艘BNL的飛船收到。

盡管如此,他還是開啟了超遠距信号發射系統。他不知道從内而外功率微微升高的聲音有沒有穿透到平原上。不過似乎沒有人将這個可能的動靜當成什麼東西要起飛的聲音。傳輸完成後他感到有什麼東西空了。什麼都做不了,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到那渺茫的回音。

漢的父母雖然不懂科技,但至少人品不錯。他們沒有告訴任何人有關奧托的事情。直到在豐收慶典上,鎮長在衆人面前宣布了他已被重啟的事,奧托的存在才被地球鎮人知道。當時雖然有人非常激動,但鎮長讓他們陳述原因時,幾乎都隻是出于對祖訓的尊重。鎮長早已把它考慮進去,他鎮定地解釋了這個事情,并且讓伊芙和瓦力作證确實已經沒危險了。伊芙和瓦力的肯定回答立刻讓人們冷靜下來。

整個過程,奧托都通過鎮長悄悄放在慶典旁邊的一台小錄像機一刻不落地看了下來。

然後事情就這樣結束了。竟然沒有别的人上來艦橋探訪他。在得知他不會做任何威脅人類的事情之後,人們該幹嘛還幹嘛,這個新聞很快就失去了爆炸性。

事情就是這樣。100多年了,有誰還像當年一樣談他色變?時間和記憶的流逝讓一切事情都在淡化。除非魔鬼真的出現在人們眼前,否則就是天天聽着魔鬼的故事,當人們長大後聽到也不過輕描淡寫地說一句:哦,有點可怕。

更何況,魔鬼早已蛻變。或者,根本就不是魔鬼。

這3個月,漢得償所願。他終于能理直氣壯地天天往公理号跑,甚至還能在那些男孩面前往地上狠狠一摔鐵鏟。一周後,他在爬通向艦橋的樓梯時就開始猜想今天能看到什麼。不止是他想學的東西,還有每天都有驚喜改善的公理号内飾。

直到奧托開始指導他,漢才發現自己懂的那一點點電子知識在奧托面前就是沫巫見巨巫。漢說不好這個老師教得到底是好是壞,因為他的教學方式跟之前從錄像中看到的不一樣。奧托話非常少,漢有點什麼不懂的,他都隻是迅速地”飛”到控制台的某處,按下若幹按鈕,彈出一個全息屏,然後示意漢自己看。除非當時因為電腦故障而使奧托想顯示的顯示不出來,他才會開口,不過就算開口,一次也不會超過20個單詞。

除了說話有些少之外,漢發現奧托到目前為止從來沒有表現過敵意。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奧托面前說話越來越放肆了。有一次他一不小心在奧托面前說漏了一句地上的粗話,他本來也沒想故意針對奧托,可是當他一出口之後就意識到了不對。他看着那個在自己面前的紅色鏡頭,一股涼意竄遍了全身。但奧托什麼都沒說,隻是接着漢的問題繼續給男孩解釋。

過了一段時間後,漢突然意識到這個船舵機器人的說話方式似乎變了一些。他回想了一下,對方似乎很久都沒有用過平聲調說話了,而且說的内容比以前豐富了一些。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漢想着。他沒有想出答案。不過他确實感到現在他不必因為對方的平聲調和極簡的答案迫使他尴尬地不斷要求重複或者追問了,這是個好事情。

有時候奧托會主動問漢有關地球的情況。讓漢萬萬想不到的是,奧托問的問題是走兩個極端的。某些問題在漢看來3歲小孩都不用問,但是另一些問題,漢一下就被憋住了。這些難題不是漢聽不懂,而是他知道有那回事,但是說不出來為什麼。

這天漢天剛蒙蒙亮就跳下了床開始朝公理号飛奔過去。前幾天奧托對他說過幾天他就能夠離開艦橋了。漢對這個好奇不已,不斷旁敲側擊奧托怎麼能做到,甚至還把自己的猜想提出來讓奧托說是或者不是。但作為一個運作了700年的老滑頭,稍微忽悠一下小孩也不是不可能。他面對漢的百般試探,回答總是模棱兩可,就是對漢說到時候你會看到的。

“你……該不會一聲招呼不打就離開吧。”無奈中,漢隻好問了這一句。

“不會。”奧托回答。

“那……也就是說那天你會在艦橋等我,然後再走?”

“對。”

既然如此,漢就興奮了。他每天都在激動中醒來,然後急着跑去公理号看奧托到底要玩什麼花招。前幾天都是失望而歸。這天他的興緻已經沒有前幾天那麼高了。不過好奇心還是戰勝了他的倦意。

可是當他一探頭出樓梯口,他就立刻頓住了腳步。奧托就挂在他的正前方,但是有什麼似乎有點不對勁。

不如往常在控制台上方忙碌或者以幾倍速率觀看着什麼錄像,這天奧托就隻是靜靜地吊在那裡,面對樓梯口,中央的紅色鏡頭一片黑暗。

漢疑惑地走了過去。”奧托?”他試探地輕聲叫道。

毫無反應。

累過頭了?不可能啊……漢獨自思忖着,不由得走到奧托面前。”奧托?”他又叫了一聲,依然沒有反應。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往上伸長了手臂掀開了那個開關蓋子,而那狀态讓他倒抽一口冷氣。

果然!還是有人上來關了!漢氣得咬牙切齒。他伸手上去把手動按回自動,然後等着面前輪盤的紅光亮起來。

有點什麼讓他覺得不太對勁。

奧托毫無反應。

他再次查看了開關,終于發現了為什麼。面闆上的表盤是全暗的。即使是手動模式,那個表盤都應該還有一半是亮着的。

那這就糟糕了,一定是裡面斷了極其重要的線路,連能源都接不上了。漢顫抖而又着急地拍了拍自己身上,懊惱地發現自己沒帶任何工具。這倒好了。漢着急忙慌地想着。自己得跑回去一趟,或者得叫維修機器人上來。但是這兩個選項哪個都不好。誰知道奧托以這種狀态待了多久呢?在這種狀态下會發生什麼……

萬一他是發生了意外,那麼他的存儲數據可能就得狂丢。

那麼……他還會是他嗎?

想到這裡漢簡直吓壞了。他立刻拔腿就向前面的控制台沖去要輸入指令叫維修機器人上來。

他剛剛跑出兩步,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帶有調子的、他從未聽過的具有清冷聲線的奇怪金屬聲音。

“你在幹什麼?”

漢愣住了。停步,轉身,看到的東西讓他不由得往後趔趄幾步,差點撞上後方的控制台。

一個周身銀灰色的人形機器人站在後排控制台旁邊,正看着他。機器人面部正中隻有一個鏡頭,它與别的機器人好像不太一樣,此時那鏡頭黑洞洞的,什麼光都沒有,倒是深得有些瘆人。機器人胸膛左上似乎刻着些什麼字,除此之外,其他部分什麼裝飾都沒有,連船員機器人中比較常見的藍色腰線都沒有,隻有看上去非常乏味的通篇銀色的外殼。這外形看起來有點像公理号上的教學機器人,但明顯不是同一種機型。怪物般的面相着實把漢吓得不輕。

“你你你……你是誰?”漢在驚吓中好不容易終于想到開口。

人形機器人伸出一隻手指向懸吊在艦橋中央的奧托。

漢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他一臉被核桃噎住的表情,整個人似乎凝固在了艦橋裡。

“我不信。”漢終于從呆滞中解凍出來,他盡力保持着冷靜。”你到底是誰?”

這個自稱奧托的人形機器人伸手在控制台上點了個按鈕,彈出一個全息屏,示意漢自己去看。

漢充滿警惕地慢慢接近那個全息屏,在此期間他一直盯着這個不明身份的機器人。身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随時準備逃離或者防範這個機器人。

這個機器人很識相地往後退了一步,跟漢保持了一段距離。見狀漢狐疑地盯了機器人好幾次,直到他确認這家夥看上去确實沒有攻擊的迹象之後,他才敢稍稍把注意力放在那個正在播放着什麼的全息屏上。

過了幾秒後他總算認出那放的是什麼了。那是艦内的監控錄像。準确的說,就是他現在所處的艦橋的監控錄像。

屏上的内容很黑,表明應當是夜間拍攝的畫面。而在畫面中,奧托在控制台上方的動作快得驚人,以漢這3個月跟奧托相處的經驗來看,雖然奧托的動作非常幹練,但是不可能這麼快。他知道這是加了倍率的播放。

漢突然被接下來播放的畫面吸引住了。屏幕中,奧托來到了現在他停在的艦橋中央,停在了那裡,漢可以看到鏡頭中央的紅光依然存在,說明他并沒有進入待機狀态,但是他看上去好像在等什麼。果然,十幾秒過後,從樓梯口飛進來一批機器人,大概有四五個。

漢不禁湊近了全息屏。他看到有兩個機器人好像還扛着一個長方體。在黑暗中漢無法分辨出那是什麼。奧托的紅光以幾乎不能為人察覺的方式閃了好幾下,然後那幾個機器人就迅速擺開了陣型。一個在那個長方體不明物體上快速搗鼓着,另一個與此同時飛快地做着什麼奇怪的動作,漢無法判斷他到底在幹嘛。還有一個飛到控制台附近,好像是去取什麼東西。而就在這時,奧托的紅光突然消失了。

漢愣了一秒才發現有一個機器人不知什麼時候”粘”在了奧托附近。在黑暗中奧托和那個機器人的身影就是兩團看上去粘在一起的黑影。接下來,艦橋裡面什麼光也沒有,漢隐隐約約隻能看出屏幕中有一團又一團東西在動。中間大概有三分鐘左右的時間,這幾團黑影湊到了一起,漢隻能看到有極其微小的動作,要是看得不仔細,還會給人一種視頻卡在了那裡的錯覺。漢一開始也以為錄像卡了。當他發現視頻居然沒有卡住的時候,他開始不耐煩地抿着嘴來開始默默數秒。

當漢即将很不耐煩地轉頭的時候,突然視頻的内容變了。那幾團黑影開始解散了,隻留了三團還在那裡,其他的迅速到控制台兜了一圈,然後又回到艦橋中心附近,但這個時候他們就不像剛剛一樣湊堆一樣靠得那麼近了,每個黑團都跟中心的大黑影保持了一點距離。

突然從中心黑影偏邊緣的地方亮起一個紅斑,幾乎正對着攝像頭,漢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個紅斑不像幾分鐘前是側着亮的,而是透着屏幕又圓又空洞地直直盯着他。這段畫面的吓人程度絕對能入選恐怖片的備選橋段。漢感到一身寒毛都被盯得立起來了。還好,他的好奇心還是占絕對優勢的,他還不至于被吓得直接關閉屏幕。

然後那幾團黑影又開始動了。他們中有兩個來到中心黑影附近,又開始了精細得看不清楚他們在弄什麼的動作。過了十幾秒後,這個紅斑動了。終于從開始的正對攝像頭發光的情況恢複到視頻剛開始的奧托那樣的如同側方發光狀态。但是這個紅斑不如視頻開始的奧托那樣動得快,這個紅斑動得很慢,範圍也很小。自紅斑從中心黑影中出來後,它就被一團黑影包裹住了。而這個時候,其他的黑影回到了中心黑影的地方繼續搗鼓着,漢終于發現那幾個機器人把那個長方形的不明物體重新搬了起來,然後他們帶着它陸陸續續從樓梯口消失了,畫面中就隻剩下停在艦橋中心的、已經成完全黑暗的奧托的身影和新的已經接近控制台的帶着紅光的黑影。

漢還沒有反應過來。在這時旁邊發出了一聲很輕的按鍵聲,全息屏從漢眼前瞬間消失了。漢轉過頭,面對着按掉監控錄像、就是錄像中的恐怖片主角的機器人。

“看懂了?”人形機器人說話了。他的聲音不像奧托那樣平闆低沉,雖然音調也不高,但就從他說的這兩句話來看,他還沒有說過平聲調的句子。

漢大概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他以一種難以名狀的目光看向這個銀色的人形機器人,開始重新仔細打量起來。這機器人個子不高,跟他差不多,看上去也就5英尺5英寸左右。他留意到了機器人左胸上的刻标,與其他船員機器人的印标不同,那上面浮雕着EP-003字樣。

“EP是什麼?”漢的聲音裡依然透着警覺。

“探索者。”人形機器人淡然回答。這次,他不再以黑洞洞的圓形鏡頭與漢對峙,而是轉向控制台,幾乎不看着按鍵就在上面飛速操作着。一個全息屏立刻被調出來,熟悉的界面呈現在漢的眼前。他這才感到稍稍有些熟悉。

漢還是不太相信這一切。他站在艦橋中央木然地盯着人形機器人,但是内心卻在快速思考着。他想着問一些自己之前印象深刻的事情,可是馬上就被自己否決了,因為對方不是人,沒法百分百證明。而問一些與公理号有關的知識也不行。

人形機器人靜靜地等待漢自己整理頭緒。就像以前的奧托一樣。漢有那麼一瞬間就想繳械投降了,不管他到底是什麼就認他的身份。可是不知為什麼,這個想法讓他打了個沉默的激靈,迫使他繼續思考下去。

“你……這……”漢皺着眉頭,努力地整理着自己的語言,”……不……”

男孩深吸一口氣。他鎮定了一下自己,然後幾乎是籲出來了一句話。

“我還是不信。”漢說,”你要拿出更确鑿的證據才行。”

聽到這句話,人形機器人幾乎不能為人所察覺地震了一下,似乎也在思考。男孩以警覺但是堅定的眼神看着對方。

“漢。”清冷的聲音突然說話了。”唯一的證明辦法現在不适用。”

“什麼?”漢有些沒聽懂。

人形機器人什麼都沒說。他把目光放到中央了無生氣的輪盤上方,似乎在尋找着什麼。然後又把視線收了回來。”中央芯片現在在這裡。”人形機器人伸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處理器所在區域,”但是現在沒辦法打開給你看。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原機體那裡找中央芯片。那裡的卡槽現在是空的。”

漢狐疑地看了人形機器人一眼,果真走去艦橋中央的船舵那裡了。他想方設法站到了處理器所在的高度,當他打開了本不應該輕而易舉就能打開的保護外殼時有些吃驚。但最終看到裡面的黑洞洞的空卡槽時,他并沒覺得心裡的懷疑少了多少。

“以後可能有機會來驗證。”人形機器人看着男孩的動作,再度出聲,”我沒有理由騙你。”

這聽着還真有點像奧托會說的話。漢聽到之後頓了一下。思緒再度在男孩的腦中紛飛起來。說的也是。漢想着。最壞的情況——假設人形機器人就是個假的奧托,那他還費盡心思來讓自己相信,目的是什麼呢?讓自己信任他然後透露什麼信息嗎?可是他根本不需要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從電腦、其他船員機器人和其他人類入手顯然能得到更多的東西……真的沒理由……

而且這地球上還有誰會故意做這樣的東西騙他?漢繼續思考着。一些天馬行空的答案在腦海裡竄了幾下,漢使勁搖搖頭把這些怪異的念頭甩出了腦海。可是自己一貫的警覺還是沒法讓他去信任這件事情。

“我應該一早告訴你的。”人形機器人突然說話了。”而不是讓你猜。”

漢呆呆地看着這個人形機器人,不由得重新回到控制台旁邊。漢這次突然感到不信任的圍牆轟然倒塌了。他其實前幾天就猜到了奧托可能會用更換機體的方式來達到下船的目的,但他自己想不出來這船上還能有什麼機型與奧托适配,更是覺得無論什麼機體放他身上都不太對勁。BNL船員機器人均是單一功能的集大成者,他難以想象奧托會采用哪一種擅長特定工作的機體。所以自己一開始就否定了這個答案。他覺得奧托更可能會在地球上安插很多監控設備,或者用一個什麼全息投影裝置來間接下船。

可是他看着對方的背影,一種莫名其妙的古怪湧上心頭。他見過那麼多機器人,可是除了教學機器人看上去有點人形樣之外,如此結構幾乎完全模仿人類外形的幾乎沒有。而且看奧托此時的銀色外殼材質,與之前見過的船員機器人似乎也非常不同。這一點都不像BNL公司一貫的風格。

而且——他猛然想起來了——他當時絕對給過奧托這個選項,但是奧托全部選了否!

男孩不知哪兒來的勇氣,想都不想就給旁邊在操作電腦的人形機器人肩膀上狠狠來了一下。但讓他想不到的是,奧托幾乎無法抵抗這麼一推。還好他立刻伸手把自己撐在了控制台邊上,不然一定會往後摔倒在地上。

“别推。”與此同時奧托對他開口了,漢發誓自己聽到了聲音中有懇求意味。

很顯然,奧托對這個機體還不是很适應。漢也發現了奧托幾乎沒有離開過控制台附近。他有一堆想法想沖口而出,可是無論哪一個想法都在喉嚨裡打轉轉怎麼都出不來,他隻餘對着人形機器人幹瞪眼。奧托則如往常一樣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麼,所以隻是站在對面靜靜地看着漢等着。艦橋裡留下了尴尬的寂靜。

“今天你就走嗎?”終于,漢開口問出了這句他等了好幾天的話。隻不過并沒有像他以前想象的那樣問出來。

“今天不走。”奧托把視線轉向窗外,”還有點事情得處理。”

“诶對了,”漢突然想起了剛剛看監控時就想問的問題,他輕輕敲了下人形機器人的胳膊。”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感覺?”黑洞洞的鏡頭定在漢的臉上,漢看到那裡面正在敏感地随時變動光圈。

“就是……狀态怎麼樣?”

“兼容中。”奧托回答,”肯定不是最佳狀态。”

漢皺起了眉頭,他伸出手使勁搓了搓臉。他當然知道奧托在适應這個機體,但這不是他想得到的答案。他卻又問不出來他到底想知道什麼。

跟人打交道的時候好像從來不會出這樣的問題。他突然想到。

機器人運作的特有嗡嗡聲音回響在了樓梯口内。漢轉頭看去,幾個飛行機器人用自己的夾子夾着一些黑色的塑料膜一樣的東西出現在了樓梯口。出乎漢的意料的是,這些機器人似乎并不理會就在艦橋中央懸挂的自己前老總的軀殼,它們出人一緻地齊刷刷望向在艦橋一角已經更換機體的奧托等待進一步指令,沒有任何的驚奇反應。

奧托示意他們來到面向外部的舷窗,自己則如同往常一般退後到艦橋後方給這些機器人騰出大塊空間。漢也不自覺地往後退去,站在人形機器人身邊。

漢驚奇地看着這些機器人徑直來到了面對外部的玻璃窗上。它們首先放下自己的負荷,隻拿起了一張進一步接近玻璃窗。漢發現這膜的兩面似乎有些不一樣,一面是黑色的,而一瞬即逝的另一面似乎反着現在外面照進來的刺眼陽光。幾個飛行機器人合作用自己的爪子展開黑色塑料膜,首先将上方的角扯平拉直,然後以機器人特有的精準往前越來越接近玻璃窗,以驚人的同步将第一塊薄膜的上部貼着天花闆粘牢在了玻璃上。漢看到了反光的那面朝着外面,黑色的則朝着裡面。然後他們拉直要卷起來的薄膜下部把它拉直,以幾乎同樣的步驟将第一塊薄膜完全覆蓋在艦橋舷窗的第一部分。整個艦橋似乎暗下來了一些。

漢疑惑地看了奧托一眼,後者開口了。

“防止陽光破壞控制台。”

當他們把事情做完後,艦橋裡變成了黑暗一片。漢猛然發現身邊好像有點異樣。回頭,他差點被吓了一跳——人形機器人的鏡頭中如同點着了什麼東西一般,熟悉的紅光正慢慢變亮,最終明亮的紅光完全充盈了整個鏡頭,仿佛有個邪惡的靈魂從中蘇醒了一般。

“紅外開了。”人形機器人注意到了漢的驚恐表情,毫無感情地解釋道。

奧托在黑暗的艦橋中走到另一處控制台前,點開了一個全息屏,上面正飛快地播着什麼。他一動不動地盯着快速變換畫面的全息屏,似乎全然不知道漢已經重新回到了他的身後。漢好奇地跟着看了一會兒,發現上面都在描述陸地的情況。

“你在看什麼?”漢不禁問。

“陸地。”

“我知道是陸地。為什麼?”

“我總得了解一下情況。”

漢哭笑不得。現在地面上安全得很,他難以想象這還要上理論課。不管怎麼說,自己走下去試試不就知道了?”你很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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