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破,宿醉的眩暈仍在顱中嗡鳴,昨夜李欽闵鬧着非要把才泡下的竹葉酒刨出來,最後弄得滿手都是紅泥。
李南雲蹙眉撐起身子,長發自肩頭滑落,寝衣領口松垮露出一截白嫩的肌膚。
朝雲捧着裝着蜂蜜水的金盞疾步趨近:“殿下潤潤喉,柯雨姐姐已命人熬了醒酒湯。”
“昨日的酒絕對有問題。”她擡手用力按着太陽穴,試圖緩解一些頭暈。
柯雨正立在螺钿銅鏡前挑揀外裳,指尖掠過一排錦繡華服開口道:“蘇府的馬車卯時三刻便出了永興坊。”她抖開披風,玄色貂絨掃過紅木磚,“若要截人,須得抄近道。”
李南雲倏然掀被下榻,赤足踩過波斯絨毯,她揚手将長發攏成高髻:“再遲半步,蘇澤沉怕是早出臨安城了。”
赤色飛霞骠昂首長嘶,碗口大的鐵蹄踏在石磚上發出響聲,李南雲翻身上馬時披風揚起,驚起道旁槐樹上栖着的麻雀。
柯雨與朝雲各乘一匹皎雪骢緊随其後,前者玄衣勁裝如鷹隼,腰間軟劍纏在腰間。
後者身穿藕荷色窄袖襦裙外罩,腕間金镯随缰繩起伏叮當,三人三騎似利箭劈開長街,所過之處煙塵飛揚。
“讓道!”柯雨揚鞭清喝,驚散幾個圍觀的胡商,李南雲卻無暇顧及身後喧嚣,飛霞骠四蹄生風。
前方忽現蘇府馬車的青色旌旗,李南雲唇角勾起冷笑,猛扯缰繩,飛霞骠前蹄騰空而起,嘶鳴聲驚得車轅前兩匹白馬險些脫缰。
她勒馬橫擋在官道中央,眸中鋒芒愈盛:“蘇大人南下剿匪,怎的不與本宮辭行?”
日頭毒辣,蘇澤沉解了青色外袍搭在臂彎,月白中衣領口微敞,汗珠順着喉結滑入鎖骨凹陷處,倒顯出幾分不同于朝堂的慵懶。
他擡手扶住李南雲腰側時,指腹薄繭隔着衣料烙在她肌膚上,驚得飛霞骠不安地踏着蹄子,鐵掌在黃土路上刨出淺坑。
“臣來服侍殿下下馬。”
官道旁支了個小茶攤,給過路人提供個歇腳的地方,朝雲跪在條凳上擦拭桌面,藕荷裙裾掃過凳腿積年的油垢,眉心蹙得能夾死飛蛾,柯雨抱劍倚着拴馬樁,警惕地看着四周。
李南雲揮了揮手示意她們退下,兩人再次坐在桌對面,“殿下來的倒是比我想的遲,臣都在此等了三炷香了。”
他手握着茶壺的藤編把手,提起到碗邊,擡頭看了她一眼又收回手:“此等劣茶,殿下應是不屑入嘴的。”
“蘇大人今日就走?”如同蔥削的五指在粗糙的木桌上敲打着,“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他低頭笑笑:“臣隻是謹遵聖旨。”
李南雲擡眼滿是冷峻,“他不想查?”蘇澤沉皺眉四下張望了一下,離得最近的不過是兩人的近身侍從,也站在兩丈遠。
“殿下慎言。”他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聖上自有裁決。”
蘇澤沉一走意味着所有的事務都落到了大理寺少卿手上,臨安人人都知道那人隻是個空領俸祿的草包。
看她沉默許久,猶豫再三蘇澤沉才開口:“朝中局勢錯中複雜,殿下難道沒預想到嗎?”
她盯着茶湯裡晃動的日影冷笑:“好個自有裁決,蘇大人如今打官腔的本事,倒比刑訊功夫更精進了。”
蘇澤沉眯着雙眼冷下了臉:“殿下繼續坐在這自怨自艾吧,臣還有公務在身。”
“嘭”的一聲李南雲拍案而起,驚得馬廄裡飛霞骠揚蹄長嘶,柯雨騰升飛起不過眨眼就已擋在她身前。
塵霧彌散間,朝雲腕間金镯迸發出的細鍊已纏住蘇澤沉近衛咽喉,細鍊勒進皮肉滲出血珠。
蘇澤沉忽地低笑,喉結滾動:“殿下難不成想刺殺朝廷命官。”尾音湮滅在驟然響起的驚雷裡,暴雨說來便來,豆大雨點擊打着柯雨手中的劍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