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霧漸漸消散之際,隻見房屋一旁的樹梢頭駐着幾隻啄羽的小雀兒。
而此時屋中,床榻上長時間僵直着身子的男人終是捱不住深深倦意,不自覺地合上了眼皮。
不知過了多久,依偎在男人身側清淺呼吸的人兒忽然輕輕皺起眉頭,似不想從清夢中抽離,但又實在招架不住那小腹之下傳來的脹感。
芳枝眼皮惺忪,下一瞬便被一陣強烈的不适感憋醒了,立馬夾着腿坐起身來。
見男人似乎睡得很沉,芳枝不打算把人叫醒,就想着自己去茅房解決,可男人的身子擋在外側,下榻的過程中難免會将人碰上。
她害怕将人擾醒,随即挪坐到了床尾,又忍着小腹襲來的劇烈脹意,以一種以怪異的姿勢小心翼翼地翻越着男人的雙腿。
芳枝本以為一切都順利進行着,哪知自己以趴跪姿勢撐在男人雙腿中央正要收腳的時候,那一直平穩呼吸的身軀忽然抽動了一下。
這一動靜将芳枝吓得夠嗆,一時脫力直接跌坐在了男人的腿上。
那時,邵明廷合上眼後便陷入了沉沉的夢境之中。
夢裡,他發覺自己正在一處未曾到過往的靜谧桃源中吟詩誦文,怔然回神間,忽然聽見身側方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循聲探去時,隻見一隻野狐從溪畔的草蓬裡蹿了出來。
一人一狐互相對視着,似在各自打量對方。
邵明廷瞧着面前通身雪白的狐狸,看它身型尚且嬌小,心中猜測大約是隻迷了路的小狐。
而此時對面的小狐眼尾上挑,一雙燦若曜石的狐狸眼直勾勾将男人盯着,随後又像是眯眼在笑一般眨了眨長睫。
邵明廷心中升起一道怪異的感覺,心道:這小狐怎看着有些古怪……
正起疑之際,小狐好似一點兒也不畏生人,撒歡似地跑到跟前打轉兒,随後又撲到他懷中亂拱,那月白衣衫一轉眼就被蹭上了滿身的草屑。
分明不相熟,可為何這小狐如此親近自己,莫不成是将他看作成了它的狐狸娘?
荒唐的想法在腦中一閃而過,邵明廷有些無奈,将手中的書本放上一旁的長桌,随即擡手輕輕摁住了小狐正扭拱的圓腦袋,阻了它在自己身前胡鬧作亂。
靜默片刻,邵明廷清了清嗓,似是想與身前的小家夥對話,出聲道:“小狐狸,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娘。”
聞聲,小狐甩了甩腦袋,拱掉了男人的大手,又歪着頭将男人看着,一對星亮的狐狸眼中瞧着多了幾分無辜,又似透出幾絲不解之意。
男人理解不得小狐的意思,當即将它抱起,擲到了旁側離他所隔一臂遠的地方,緊接着拍了拍沾染在自己衣衫上的草屑。
将衣衫處理幹淨後,邵明廷回眸的一瞬,隻見小狐正目光幽幽地盯着他這處,那尖溜的狐嘴似學人賭氣一般往上撅着,黑圓的鼻頭也顯得格外俏皮了。
不知怎地,邵明廷莫名覺得想笑,嘴角像是壓不住似的微微勾起。
縱使變化細微,也叫小狐瞧在了眼裡,立馬豎着尾朝男人奔去,随後一掌拍在了男人的大手上,還像是不服氣一般踩上幾踩。
手心觸到一隻軟綿的肉墊,邵明廷下意識握住捏了捏,萬分不解地向小狐問道:“你打我做甚?”
見小狐扭頭一瞥,眸光流轉間倒有幾分像人生氣時的模樣,他眉心微擰,頓時生出幾分詫異來,可手中的毛茸觸感足以證明他摸的是隻狐狸,心道:能有這般人類的習性,你約莫是比旁的同類更加聰慧靈性罷了。
頭次見狐狸生氣,邵明廷并不知如何逗哄,但見它通身白毛上沾染到的草屑格外惹眼,忽然有了主意。
他想,愛美是人的天性,這小狐通身靈性,也當是不例外的。它這般模樣,肯定是方才瞧見自己打理幹淨了衣衫,而它身上那些草屑無人幫它弄下來。
“你莫要氣,我将你身上的草屑除去便是,一定叫你當這桃源裡最漂亮的小狐狸。”
話音一落,邵明廷便将小狐抱到了自己的雙膝上,耐心将它周身的草屑撥了下來,還細緻地将那些分岔的毛發一一撫順。
小狐被大手撫得有些舒服,揚着圓腦袋享受之際,卻忽然發覺男人的動作停了下來。
掀開眼皮打量時,隻聽男人說道:“已經弄幹淨了,你下去吧。”
小狐得了安撫見好就收,站起身來抖了抖,随後一張狐狸面上盡顯歡躍之色。
“多謝夫君!”
一道嬌俏的聲音傳出,邵明廷當即怔愣在了原地。
方…方才…狐狸說話了?它喚什麼…夫君?
邵明廷一時間不知自己是生了幻覺,還是雙耳發了病症,正詫異之際又聽到一聲:“夫君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