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院裡,見屋裡的人想要動身迎人,芳枝趕忙出聲止道:“别動别動,這外邊兒天熱曬得慌,阿爺你們在屋待着就好,我倆馬上就進來了!”
一進屋,衆人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一旁的姚芳林興奮說道:“幺姐幺姐夫,你倆可算回了,就等着開飯了,瞧這一大桌子的菜,多香!”
話音剛落,後腦勺便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姚芳林“哎喲”一聲捂頭看去,就見自家阿爺向自己橫來一眼,嘴裡一面使喚道:“滿腦子就知道吃吃吃,沒見你幺姐和幺姐夫熱得滿頭汗嗎,還不趕緊去拿扇子給他們扇扇!”
少年委屈地癟了嘴,小聲“哦”了一聲,便鑽進裡屋去了。
等人走後,芳枝迎上衆人視線,上前幾步主動認錯道:“阿爺阿姊,我剛才不該亂跑出去的,叫你們擔心了……”
“回了就好,回了就好。”姚老漢對幺女說完,視線随即轉到了另外兩個女兒身上,“大妹二妹,你倆愣着幹啥,自個兒前一陣子說的話都忘了?”
姚家大姐和二姐相視一眼,随後走到芳枝身前,一同拉起了她的手。
“幺妹,阿姊向你認錯,以後都不笑話你了,你别氣了,原諒阿姊好不好?”
“阿姊也曉錯了,幺妹……”
芳枝一向脾氣好,見兩位阿姊一一道歉,哪能再生自家姐妹的氣,随即溫聲道:“嗯…我原諒阿姊了。”
見女兒間的事情處理好了,姚老漢立馬招呼道:“哎呀都是自家人,明廷來,快坐快坐!大妹二妹幺妹也一起坐了!”
随後,他又沖裡屋喊道:“芳林,你扇子找着沒,開飯了!”
姚芳林出來的時候,見一衆人已經圍着桌坐好,即使饞蟲入肚也沒忘記“任務”,拿着蒲扇走到了自家幺姐和幺姐夫身後,大力擺臂扇動起來。
芳枝和邵明廷同坐在一隻長凳上,風力襲來的一瞬,引得二人齊齊回頭看去。
看見少年在身後賣力扇風,芳枝道:“阿弟,不扇了,坐下吃飯吧。”
話落,隻見少年像是犯起了倔,絲毫聽不見似的繼續揮着蒲扇。
芳枝一頓,有些不知道是因為自己上午打了他屁股的事,他心裡還怄着氣,還是因為旁的什麼原因才叫他這樣……
邵明廷同樣察覺到了少年的不對勁,出聲提醒道:“小舅子,阿爺阿姊都等着你入座呢,将蒲扇交給我便是。”
聞言,姚芳林手上動作一滞,把扇子遞了過去,随後慢吞吞落了座。
先前回來的路上确實惹了一身汗,邵明廷早已瞧見女娘鬓邊滑落着的汗珠子,一将扇子接過手,他便順勢朝她那方扇了扇。
芳枝正埋頭想事,察覺一陣輕風拂來,她立馬擡了頭,見男人給自己扇着風,心中微動,說道:“多謝阿…夫君。”
“别光顧着給我扇,你也熱的,給自己扇扇才是。”
邵明廷微微搖頭,表示不用。
二人間的互動被姚老漢瞧在眼裡,心想:這門親事當真合适,女婿知道心疼他姑娘,他姑娘也知道心疼女婿,兩個人過日子就該這樣相互顧及着,才能和和美美地過下去!
“都坐下了,那咱們就動筷子吧!”
姚老漢道:“明廷啊,今兒是咱爺倆頭回坐一桌,這酒自然是不能夠少的!”
“這壇女兒紅是幺妹出生那天我就埋在了咱院裡那顆桂花樹下的,按照習俗,幺妹出嫁那天你都該喝上一大碗的,可我想着你萬一醉了不便趕路,于是撤了那道規矩。說來…阿爺不怕你笑話,這酒在出嫁那日我就喝了些,但今兒也是好日子,你和幺妹都回來了那正好,阿爺将這酒又拿出來,你也别嫌棄,咱爺倆一道将它喝個精光!”
說話間,姚老漢的手卻沒空閑,悠悠取下了封酒壇的紅布蓋。
邵明廷不善飲酒,可在這特殊日子上,一時不好推拒長輩之請,于是緩緩點了頭。
男人們飲酒之際,另一旁,姚家大姐和二姐紛紛向芳枝夾去食物。
姚芳苗道:“幺妹你吃,這是阿姊今早去鎮上買的叫花雞,香得很!”
姚芳葉也不閑着,說道:“幺妹,阿姊沒去鎮上,但阿姊一早就去村口撿了槐花,哝,阿姊親手做的槐花炒雞蛋,聞着香不香,你吃吃看!”
随後,姚芳葉似覺那夾去碗裡的槐花炒蛋不夠,又學着姚芳苗夾了一個雞腿,補充道:“苗兒說這個香,那阿姊也給你夾一個!”
芳枝正有些呆愣地看向碗裡,忽然聽見了身旁傳來了一道輕微啧啧聲。
擡頭看去,隻見少年不屑地撇撇嘴,不知不覺間已将他碗裡的槐花炒蛋用筷子戳了個散碎。
芳枝一怔,想起阿姊們對待自己的一番情形,像是意識到什麼,毅然将碗裡的雞腿夾向了少年碗裡。
“阿弟,上午幺姐當衆打了你的屁股,幺姐也不對,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我氣了……”
姚芳林被這突來的一聲道歉驚了一瞬,可當看到那香糯多汁的雞腿跑進了自己碗裡,眼裡立馬冒起了星光。
他忙道:“沒沒…沒生氣沒生氣!雞腿诶!幺姐真好!謝謝幺姐!”
看着面前狼吞虎咽啃雞腿的少年,芳枝沒想到這樣簡單便将人哄好了,不禁無奈地搖了搖頭。
碗筷聲交疊之際,幾碗酒水也下了肚。
不知何時,邵明廷面上已攀上了一抹绯色,渾身的熱意熏得他不禁扯了扯交疊的衣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