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劈裂夜幕時,樓容璟突然攥緊潼眠的尾指。“阿璟怕...”他縮進潼眠臂彎,發頂蹭着她染血的襟口,“雷公在砸姐姐的屋頂。”
潼眠望着傾塌的雕花床榻,半截帳幔垂在歲瓷堆裡。
“小眠眠,你這屋還能住人嗎?要不你這幾日去莳熎那裡湊合一下得了。”香禅子摸了摸噌亮的腦門道。
“阿璟要跟漂亮姐姐睡!”樓容璟往潼眠懷裡蹭了蹭,“姐姐身上的香味真好聞,好困...”
司馬炿月忍無可忍,強忍着怒意道:“起開!”一把将樓容璟從潼眠懷裡扯開,“去東苑,他跟我睡。”
“阿璟不要紅衣服叔叔!”樓容璟突然暴起,内力流轉震開了司馬炿月,“他太兇了,而且身上也不香香。”
子時的雨幕中,南苑的回廊像條浸水的蛟龍。樓容璟踩過青磚上的積水,歡快地一跑一跳。潼眠還未開口,他已撲到西苑的廂房門前,推門而入,“姐姐快看,阿璟的床比你的軟!”
屋内陳設令衆人怔住。青玉案上整整齊齊碼着《廣陵劍譜》和門規手冊,博古架間都是極其奢靡的瓷器以及茶器。
“小容容這是...”香禅子啧啧稱奇,“哪裡是來學武的,分明是來遊山玩水的。”
驚雷再起時,樓容璟已脫下臨時找來的外袍,裹着錦被縮進床角。
“你們先回吧,這幾日阿璟先随我去南苑習武。”潼眠望了一眼床榻上的樓容璟,對着香禅子說道。
“潼眠,那我們先回去了。”莳熎轉頭看了看在門外張望的司馬炿月,說道,“皇兄你也回東苑吧,潼眠傷勢已無大礙,休養幾日就好了。”
“我...就是來看看西苑的廂房跟東苑的有何區别。”司馬炿月眼神閃躲,眼下隻能先回東苑再做打算了。
“姐姐不上來睡嗎?”樓容璟掀開了枕頭,底下壓着一副未完成的工筆畫——月下美人執劍,赫然是潼眠的模樣。
潼眠褪去染血的外袍,和衣卧在塌邊:“阿璟睡吧,我在呢。”
“要牽着手...”樓容璟從衾中探出指尖,輕輕握住潼眠的手,笑盈盈,“這樣才不會做噩夢。”
“好。”潼眠任由他牽着,方才被破境威壓所震的傷,讓她偶感不适,但她又不敢咳得太大聲怕吵到樓容璟。
“姐姐好涼...”他在夢中呓語,金芒自相握的掌心渡入潼眠經脈,“阿璟給暖暖...”
潼眠側目詫異,明明他已經睡着了,卻還在夢中無意識地給她渡入内力替她療傷。阿璟礙于她的身份,所以平日都是分寸得當,斷不會如此親密,現在心智退化,反而變得主動,讓她有點無所适從,但潼眠又不排斥他的靠近。
潼眠有些好奇地低頭湊近了幾分,他從未離她這麼近,仔細看看,他确實是當得起翩翩貴公子的稱号。那雙瑞鳳眼,哪怕此刻阖着,也能讓人想象出平日裡的光彩。眼尾微微上揚,仿若藏着山川風月,無端添了幾分風流韻味。幾縷碎發散落額前,随着他淺淺的呼吸微微顫動,唇不點而朱,唇形線條利落又不失柔和,平日裡說起話來,三分慵懶,三分溫潤,餘下四分藏着旁人看不懂的心思。
樓容璟這幅睡顔,不像從前那般端方自持,倒像是個稚氣未脫的孩童,卸下了滿身防備,隻餘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