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的梆子聲撞碎最後一絲暮色時，飖都街道淌成燈河。潼眠放慢腳步随着周明棠穿過人潮，見她眸中映着萬千燈火，似幼鹿初涉林泉。

“那是糖畫張的絕活。”她折扇指向琉璃燈下的老叟，金勺流轉間糖絲凝成振翅的蝶，“要試試嗎？”

周明棠才觸到溫熱的麥芽糖，突然竄出個總角小兒。潼眠伸手抓住她衣袖旋身避讓，衫袖掃翻青瓷盞，潑出的荷露酒正巧澆滅暗處射來的磷火箭。

“公子的玉佩……”周明棠忽然指着地上碎裂的玉佩。

原來是方才避讓時，腰間玉佩滑落：“不礙事，姑娘不必在意。”

耳力極好的潼眠聽到暗巷傳來鐵器相撞的細響。

潼眠餘光瞥見糖畫攤後的鬼祟人影，故意引着周明棠停在面具攤前：“姑娘看這青面獠牙的，可像太子殿下發怒時的模樣？”

周明棠掩唇輕笑，蒼白的臉頰染上绯色：“公子莫要打趣……”話音剛落，頭頂燈籠忽地爆出靛藍火星，驚得她踉跄後退。

潼眠折扇輕展，擋住墜落的火團：“當心！”扇骨銀針悄然沒入暗處刺客的咽喉，“前頭有家玉雕鋪子，姑娘可願……”

“那有賣海棠簪的！”周明棠突然跑開，朝着不遠處攤位直直而去，身影沒入人潮的刹那，三道黑影自屋頂倒懸而下。

樓容璟的冷笑混在叫賣聲裡：“夫人再不追，到嘴的餌可要飛了。”

他銀發束成商賈模樣，正将淬毒的琉璃盞遞給跟蹤的暗衛：“嘗嘗，鶴頂紅兌梨花白。”

潼眠拂袖震飛撲來的刺客，假意踉跄着追上周明棠。周明棠正對鏡試簪，琉璃鏡面映出她身後寒光——

“姑娘簪花，該配這支玉棠。”

潼眠徒手攥住刺客的劍鋒，血珠順着劍尖滴入妝匣。周明棠轉身的刹那，潼眠已将屍體踹進暗渠，染血的掌心穩穩托住墜落的玉簪。

周明棠渾然不覺殺機，看着潼眠掌心，眼眶泛紅：“公子怎麼受傷了？”

“不礙事，被簪子不小心刺到了。”她收起染血的掌心，收于身後，暼了一眼攤上的絹花，拾起遞過去：“這個倒是挺襯姑娘。”

黑影陰魂不散，周明棠隻顧低頭端詳着絹花，渾然不覺身旁殺機四伏。潼眠折扇橫掃，扇骨銀針盡出，卻在觸及刺客咽喉時卸了七分力道。為首的黑衣人眼中閃過驚詫，劍鋒本能偏轉三寸。

血花濺在首飾攤上。

潼眠悶哼一聲任劍鋒刺入右臂，順勢将周明棠推開：“快走！”潼眠假意推翻燈籠架，火焰遇磷粉轟然爆開。

“伍公子！”周明棠撕心裂肺的哭喊驚動巡夜衛隊。

潼眠以扇骨抵住第二劍，唇色慘白如紙：“在下……撐得住……”血色浸透青衫。

司馬炿月紅色身影掠過屋脊，劍鋒削斷刺客腳筋：“要活的。”

樓容璟的入世劍卻搶先洞穿那人咽喉：“死人最聽話。”他低頭，銀發掃過潼眠染血的右臂，帶着咬牙切齒的怒意，“這苦肉計，夫人打算演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