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司放的前四個字确實是“我得回家”,後面接着的卻是“沖個涼”。
也對,他剛打完球回來。姜書茵點頭後回身:“那你等一下。”
嚴司放不知她去幹什麼了,沒問,老實等在開着門的門口。
很快的,他看到姜書茵拎着個袋子出來,裡面裝着些剛才他拿上來的櫻桃。
“給你拿回去點兒。”
“我留着吃吧,你喜歡吃這個。”
“給陳阿姨的,酸酸甜甜很新鮮。”
“哦。”
就這樣,嚴司放拿上拿袋子轉身下樓:“一會兒樓下集合?”
姜書茵帶上門前回道:“十五分鐘,就等你十五分鐘!”
關上門的她能聽到嚴司放是跑着下樓的。
然後她也跑着到房間窗口去等那道身影沖進視線。
果真,嚴司放跑得很快。
可以說是一溜煙就進了對面的單元門。
姜書茵也不知自己笑點怎會低成這個樣子,她倚在窗口笑了好半天。
而一口氣跑下五樓又一口氣跑上五樓的嚴司放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
陳樹雲已在做飯,他進了門就到廚房說:“媽,我不在家吃。”
陳樹雲:“是要跟小烈去吃什麼嗎?”
嚴司放把櫻桃遞過去後急着去洗手間:“跟姜小瘋去吃冷面,這是她讓我給你拿回來的。”
“都長大了還叫姜小瘋呢,”陳樹雲笑着說,“這孩子。”
姜書茵掐着時間下樓,準确到她和嚴司放同時都走出樓道。
他們相會在中間的甬路後向小區外行進。
“去哪裡吃?”嚴司放問。
那個十五分鐘的約定純屬姜書茵随口說的,這小子還真洗完了。
不過看得出來很倉促,頭發還沒完全吹幹,讓他的帥裡多了幾分乖。
姜書茵看了看他:“你想去哪裡吃?”
“我怎麼知道哪裡的冷面好吃,不應該是你帶我去吃嗎?”
也對,姜書茵點頭,嚴司放跟由城失聯了八年,确實不太能知道哪裡好吃。她甩頭:“那跟我走吧。”
他們是騎共享單車到達姜書茵說的那個夜市的。
這裡是由城醫學院的後街,距離實驗中學不是很遠。這裡的小吃種類很齊全,經常彙集大量的人群在這享受美味。
那家姜書茵覺得很正宗的冷面店是個不起眼的門面。趕上這季節到處都是外放的大排檔,他們得穿來穿去左拐右拐才能到店門前。
這期間嚴司放一直緊跟姜書茵,姜書茵也時不時地回頭看他跟上沒有。
最開始時以為嚴司放有女朋友她連遊客照都要避嫌。
現在她能做到直接扯了一把嚴司放的胳膊:“這邊。”
被她拉了一次胳膊,嚴司放就跟那找不到北了似的。時常是要麼跟不上,要麼拐錯彎。
就這樣,又讓他混到了被觸碰的機會。他的嘴角在這夜色裡很難壓下去。
正是飯點,這小小門店裡坐不下,也算他們運氣好,剛在櫃台點完單就有一桌空了出來。
嚴司放長腿一邁占領桌椅,姜書茵則等取餐。
回來這麼多天,由城這邊的美食馮烈也大多都帶着他吃了,可嚴司放還真就沒吃到如此好吃的冷面。
姜書茵也是有一陣子沒吃到冷面了,她那一大碗下去的雖然比嚴司放慢,但到最後也是沒剩什麼了。
嚴司放吃飯的時候一直在觀察對面的姜書茵。
姜小瘋就是跟别的女生不一樣。
他不是沒和其他女生一起單獨吃過飯。
但她們都好像矜持過了頭,都太愛看他的眼色。
姜小瘋從來不會,她擅長做最真實的她自己。
她什麼也不用做,他就會被吸引她。
“看什麼?”姜書茵再次用紙巾擦着嘴,還以為是自己沒擦幹淨。
嚴司放:“我沒吃飽怎麼辦?”
這話擺明了就是還想訛她點什麼好吃的,都說了人家幫忙取櫻桃她請客的,姜書茵隻好抿了抿嘴:“你怎麼這麼能吃。”
嚴司放:“……”
雖然她說着嫌棄他的話,她還是起身道:“那再出去轉轉,你看看你想吃什麼。”
嚴司放跟出門:“這附近還有什麼好吃?”
姜書茵真有在認真想:“還有家烤鱿魚也很絕,帶你去嘗嘗。”
“行。”
正擠在人堆裡的時候,他突然湊近她耳廓問:“要不要喝酸梅湯?”
溫熱吐息撞碎在震耳吵鬧裡,那句話化作幾十枚細針,刺穿姜書茵的鼓膜,在顱内反複回響。
她根本忘了嚴司放的問題是什麼:“啊?”
周邊太吵了,他要是不這麼近跟她說話,肯定是聽不清的。
好不容易突出重圍,她問:“你剛說什麼?”
“問你要不要喝酸梅湯,”
姜書茵沒回答,她側着耳朵在聽什麼:“我好像聽見羅紅白的聲音了。”
嚴司放也循着聲找,他先于姜書茵鎖定了不遠處那個大排檔邊緣桌位坐着的羅雲霄。
他在這一刻為姜書茵對羅雲霄聲音的敏感度很高而感到有些不太爽。看過去的眼神很有攻擊性。
羅雲霄那桌除了他還坐着幾個姜書茵能認出但記不準具體是哪班的男生。他們正嚷着點單,看樣子剛來。
“你們随便點,今天按照說好的來,我買單!”羅雲霄很豪爽地嚷着。
姜書茵以為打完那場球賽後羅紅白就回鎮上了,今天能在這看到也不知是沒走還是又來了。
她沒有要過去打招呼的意思,就是做了個在吵鬧人群裡遇見老同學的簡單停留。
可接下來那邊傳出的話,不得不讓她停留。
“聽說你向常跟你一起走的那大眼睛女生表白被拒了?”
“是被拒了,不過還好是被拒了。我也就是試試看,我尋思她願意天天跟我上下學不就對我有好感麼,結果到了關鍵時刻她給我搖頭。”
“嗐,有的女生就那樣,表現着想要,然後你要給她,她又不要。”
“後來我搬家回去前又單獨遇見她了,我感覺她有什麼話是要跟我說的,估計是想挽留我,但我沒給她機會。”
“那肯定就是,她後悔了呗。”
“就前幾天我們回實驗打球,我看她還一直看我呢,我也就是不想跟她玩了,不然現在可能已經得到了。”
……
晴朗的夜空就像是劈了一道雷下來。
姜書茵動也不動地聽着那些話。
這是她認識的羅雲霄嗎?是那個風雨無阻等她一起上學的羅紅白嗎?
虧她當時看到他在沙灘上哭了特别過意不去,原來就是這樣想她的,就是這樣在外面說她的。
她真有認識過坐在那邊張嘴閉嘴都是貶低話語的男生嗎?
他們的笑聲刺痛着她的神經,她真想過去撕爛他們的嘴。
她氣急了,想沖過去當面跟羅雲霄對峙。
但她的腰上攔上來一隻手。
嚴司放将已前傾身子的她單手攔腰抱了回來。
姜書茵感受到雙腳短暫離開了地面。她再踏上地面的時候人已是背對着那大排擋的方向了。
嚴司放剛洗過澡的香氣撲滿姜書茵鼻腔,她輕推他胸膛,語氣是暴雨來臨前的平靜。
“你别攔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