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聽到一句:
“我的人就能信了?”
阮白渺手指抓了抓枕套:“可是……”她稍稍挪動發僵的身體,才勉強将注意力放回到話題上來,“可是如果什麼都不說……我們怎麼解釋在這裡的問題?”
咕咚一下,她吞咽了口唾沫,突然想起什麼,又說:“而且魏群帶的那幾個人不都嘴挺嚴的嘛?加上你現在也在這裡,他們就算知道了,應該也不會說出去吧?”
“是說出去的問題?”
阮白渺指尖更深地陷入枕套,在布料上掐出幾道細小的皺褶:“反正…”她聲音悶悶的,“他們早晚都會發現,早發現晚發現,又有什麼區别。”她越說,聲音越低,“再說基地現在會這樣,不都是因……”
“因為你。”
與她的無力相比,裴思語調平靜得可怕。他接這話時甚至沒有擡眼,目光仍專注地釘在相機顯示屏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輕叩機身,發出沉悶的笃笃聲。
“我就知道。”
阮白渺眼睫一顫:“你又知道了?”
好一會兒,裴思都沒回應。
阮白渺趴伏在床上,視線被局限在狹窄的範圍裡,根本看不見裴思在幹嘛,但她當然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隻是這種持續的靜默讓她感到心慌,嘴唇也不自覺抿起來。
就在她準備打破沉默時,裴思終于歎了口氣。
很輕。卻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泛起陣陣漣漪。
“我當然知道。”
他話音落下,高大的身影已經斜斜地籠罩下來,在床邊投下一片陰影。
男人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側。
“還記得大學,”他忽然開口,話題轉得突兀又自然,“你負責的那個跨系項目嗎?”
他話音剛落,阮白渺就想起是哪件事。
那是她為數不多的、沒搞定的項目。
那個時候裴思還不是學生會長,她也不過是秘書部的準幹部,手頭同時負責好幾個需要多方協調的項目。
那個跨系活動,是她接過來後進展最順利、也最快的項目。但所有流程都敲定了,宣傳物料也都設計好了,贊助商卻突然反悔,說不打算給他們資助,甚至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給,就隻扔過來三個字:不想了。
“你來找我幫忙,事後給我帶了整整半個月的早餐。就算自己早上有課,也會特意托相熟的同學轉交。”
昏暗的光線裡,裴思的聲音顯得格外低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将相機翻轉過去,于是顯示屏的冷光不再映在他臉上,而是落在阮白渺裸/露的手臂一側,勾勒出一道發顫的痕迹。
他整張臉都隐沒在黑暗中。
“所以現在基地出了事,你打算故技重施,用你現在唯一的價值做回報。對嗎?”他尾音微妙地上揚,“而你清楚我不會接受,所以就打算從我底下的人入手。”
咚、咚咚——
阮白渺心跳飛快。
“想一路了吧。”
阮白渺嘴唇抿得很緊,貝齒深深陷入唇内側的軟肉。
“還挺委屈你的。”
微光重新爬上裴思的輪廓,他低頭看了眼相機,又掃過阮白渺緊咬的唇,幾秒後,深深吸氣:“但你一定要說,我不會攔着。”
阮白渺怔住了。
“嘴長在你身上,”裴思指腹輕輕蹭過相機側面,眸底晦暗不明,唇角微微下壓,“我不可能時時刻刻把它封住。更何況你要暴露實在太容易,我沒辦法永遠不讓你受傷,更沒辦法把你按在口袋裡,走到哪帶到哪。”
阮白渺眼睫劇烈地顫抖起來。
她定定地望着正前方,為裴思話語裡凝着的淡淡煩躁,卻又在尾音透露出的無可奈何的妥協。
這種矛盾的語調聽得她心尖都在發顫。
“但我還是希望你能等一等。”
裴思的聲音忽然完全沉下去,每個字都裹着沉重的力道:“别那麼快,别那麼急。雖然他們現在是跟着我,但說到底,都是末世後才聚到一起的人。我希望你至少像當初觀察我那樣,先确定他們值得你交付信任,再決定要不要坦誠。”
他輕聲地落下最後幾個字:
“可以嗎?”
阮白渺突然很想看看裴思的臉,但最終隻是将發燙的臉更深地埋向枕頭,布料擦過過鼻尖,悶悶地應一聲好。
裴思明顯松了口氣。
“那麼現在……”他的聲線不再像先前那般緊繃,卻也沒完全恢複平日的從容,尾音還帶着幾分幹啞,“轉過來吧。
“後面暫時檢查完了。
“……該看正面了。”
阮白渺背對着裴思,緩緩坐起身來。
脊椎一寸寸舒展,肌膚在昏暗的光線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澤。
絲質的肩帶早已滑至臂彎,被她用手輕輕勾住。她低垂着眼睑,海藻般的長發随着動作滑落,如流水般拂過她光/裸的後背,帶起一陣酥麻的同時,也恰好掩住了她唇角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