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先生隻是冷漠地揮手,讓唐既白繼續說下去。
“安瑜把宴初和看作自己的所有物,有什麼不滿情緒都會發洩在他身上,甚至病态地折磨宴初和。”
“夠了!”宴初和帶着哭腔喊出聲,“别再說了唐既白!我的事不用你管!”
宴初和拖着傷腿爬起來,必須要扶着身邊的人才能讓自己不倒下去,他想去捂唐既白的嘴,但本來身高就不夠,如今傷了腿更站不直,隻能抓着唐既白胸前的衣襟搖頭。
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到唐既白能清晰地看到宴初和眼角落下的還沒有和雨水混在一起的眼淚。
也不知道有多少真實情緒的淚水卻能輕易觸碰他的心弦。
唐既白不再開口,隻是安靜地拂去宴初和臉上的水。
宴先生沒得到想要的答案,選擇主動追問。
“怎麼虐待了?”
宴初和回頭,對着宴先生讨好地笑:“沒有,父親,沒有虐待。”
宴先生很讨厭宴初和這樣的笑。
很卑微。
一點曾經的影子都沒有。
宴先生的怒意被劉叔察覺,按照劉叔原本的行事準則,此刻應該作為對方的外置發聲器對宴初和疾言厲色,催促對方說實話,但劉叔有些許不忍。
為那從小被他注視長大的小少爺。
“先生,雨太大了,我們先回病房再問吧,小少爺身體弱,再淋下去可能會生病。”
宴先生冷冷瞥了他一眼,握着杖柄的手收得更緊。
“今天不說清楚,他就隻能死在這。”
聽到對方給自己判的死刑,宴初和有些恍惚,心髒堵的難受。
盡管一開始就知道對方對自己有殺意,但真的從對方口中聽到還是難免傷心。
畢竟是他一直敬仰的父親。
唐既白伸手抱住宴初和,不讓他墜下去,同時手掌拂過他的後腦,然後下一秒扯下他身上的病号服。
冰冷的雨水打在脊背上,宴初和身體微微發抖。
唐既白居然知道他下一步要幹什麼,并且先一步幫他做了,甚至這個動作由對方進行會讓這場表演更自然,也更完美。
宴初和有些驚訝,不過還好此刻他背對着宴先生,臉部埋在唐既白的胸前,所以無人注意到他的異樣。
“這就是證據。”
随着唐既白的聲音落下,宴初和慌亂地推開對方,要把自己跌落的衣服拉回去。
“唐既白!你答應我不告訴别人的。”
失去支撐,宴初和滑落在地。本來唐既白是想去扶的,卻被他推開。
“你騙我!”
唐既白無奈而沉默地看着宴初和,盡力扮演好一個守護者的形象。
雖然隻是短短幾秒,但宴先生還是看見宴初和背後層疊的傷疤。
他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畢竟他的兒子金尊玉貴地養了二十多年,身上怎麼可能會有那麼醜陋的疤痕。
“脫下來!”
宴初和搖頭。
宴先生丢掉手杖走進雨中,親自去扒宴初和的衣服驗證。
“不要!父親,别看,我求您——”
宴初和的阻礙是徒勞的,宴先生還是看到他身上的傷。
有的還沒好,紗布被雨水浸濕隐隐透着紅色。
留下來的傷疤有燒傷還有鞭傷,每一處都在訴說少年曾經受過的苦楚。
劉叔小跑着上前為宴先生打傘,但還是晚了一步,他好像看見自家老闆的側臉有水珠劃過,不知道是雨水還是……眼淚。
宴初和小聲啜泣,他拉扯着衣角,試圖遮住那些醜陋的傷疤,最後身上的衣服徹底撕破,再也無法起到遮擋的作用。
少年終于崩潰,第一次對宴先生大吼:“夠了!别再看了!沒錯,我就是被一個人渣當狗一樣馴養!”
“您讓我怎麼說?說我愛上了一個欺負我的人渣?說我想跟他走結果還被抛棄了?”
宴初和從喉腔裡擠出難聽的笑聲,聲音越來越小,最後隻剩下低語呢喃。
“你殺了我吧!我知道我不配當你口中的繼承人,别再折磨我……”
“我給您丢臉了……”
到最後宴初和聲音都沙啞了,整個人搖搖欲墜,臉伏在膝蓋處,像鴕鳥一樣把自己藏起來。
宴先生有些愣神,他沒想到宴初和逃跑的理由居然是這個,就像他沒想到宴初和會如此卑微地愛上一個人一樣。
他終于明白自己驕傲自信的兒子怎麼變成如今卑微讨好的模樣,在他不知道的時間裡,他的兒子在地獄裡掙紮求生。
那些伥鬼把他的兒子塞進深淵,折斷他的傲骨,把他馴養成隻會聽話的家畜,用包裹着所謂“愛”的虛假蜜糖啖食他的血肉,實在是可惡!
宴先生一直都不怎麼愛表達自己的情緒,這是一個家主應該遵循的本能,但此刻心中的鈍痛讓他抱住眼前哭泣的兒子,像個新手父親一樣拍打着宴初和的後背,低聲安撫。
“沒有,你沒有讓我失望,你一直都是我最驕傲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