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看看好不好,景兒,母後想看看。”容徽顫抖着聲線還在哀求,她哽咽說道。
她也快沒有力氣了,後山難爬,她幾乎力竭,從寺中禅院到後山禅房足有百餘階,換做常人不算什麼,但是她多年來疲于奔波,身子常年低燒早已非昔日可比。
她方才勉強站起時腿已在顫抖,坐的那一下根本沒緩過來。
她話語更急促了:“景兒在寺中生活可好?從前都有人照應你起居。”
“現在是不是有暗疾,母後能看看嗎?我與你找大夫,你給我看看好不好?”她一句說的比一句更急。
容徽伸手想要捉住景宴的衣袖,但是身體乏力,那人也後退一步。
她的手就又落空了,容徽隻能讪讪捏住衣邊,勸自己,無事,景兒對她什麼樣都是好的,她都能接受。
但是眼眶中的積熱難耐,她知道眼前人不會想要看到她落淚。她轉過身,隐在暗處,把一心的擔憂又壓了回去。
腿間,腰間都沒有力氣了。等她再準備開口時,她聽到:
“凄夫人,僭越了。”那人沉聲說道。
頓了一口氣。
“凄夫人,若無事,請回吧。”
她不說她的身體如何,也不向她抱怨她擅自離京,不說從城樓墜落後的種種,不說是誰幫她救她才有現在看到的覺源。
她拒絕了她的解釋,拒絕了她的安慰,拒絕了她這個人,她曾經的身份,她們在宮中相伴的許多個日夜。
景兒都不需要了,容徽絕望的閉眼。
她終于無力坐在了石凳上,眼前人轉身離去,她也再沒有起身的力氣。
搭在石桌旁的竹劍倒在地上,眼前的人沒有回頭。
容徽從夢中驚醒,睡醒之後第一感覺就是被中一陣潮濕,腰間酸軟,□□不肖看就知道是如何罪孽的産物。
她盯着軟枕呆呆地愣住了。
借着室外微光看清懷中景宴的畫像時,眼中驚掠的痛意與害怕無處藏匿。
她兩世為人,真的對自己的孩子動情,還有了如此明顯的罪證。
那日她們二人在榻上的龃龉還猶在耳邊,她還要為她納妾。她突然想起在畫船閣聽見章家與殿下有意時,強壓下的心中的酸澀、嫉妒。
她默聲抱緊了銀钗放在心間,榻上淩亂不堪,銀灰墨綠色的被褥,她隻半裹了雪白的中衣虛弱的藏在薄被之下,好像真與那孩子有過什麼似的。
當真可笑。
那孩子的内衫還在床頭,微敞開了衣襟,明明白白注視着容徽,還有這一場遺夢。
容徽心不住往下沉,柳長基當年的訓誡猶在耳邊,瑞王當年的諷刺謾罵好像昨日才發生過。
她拒絕在先,抛棄在後。難道還值得景兒再在她身上犯錯,從前的過錯再來一次嗎?
不!
容徽曾經無數次悔恨自己,為什麼那夜就離開了,為什麼沒有強硬的留下來,為什麼不說她關心她,為什麼不解釋她假死的原因,為什麼一封書信就能騙得她離京。
在她心中明明是這孩子的性命逾越所有,她僅憑一兩句拒絕,一卷竹簡就與她生死相隔。
可是容徽心不住地往下掉,浸入一方火海,刺痛自四肢逐漸蔓延到心口。
那人最後連一眼都不願意多看她。
容徽一想到接受這孩子的愛意,她們之間隔着無數條性命,隔着一個孩子數十年的真心,容徽一想到她的陛下愛她,被她拒絕多年又被抛棄,最後在她懷中慘死。
她的罪孽又如何能夠償還。
怎麼能欺騙你兩世,接受你兩世的愛意,她從前錯誤的害死了姐姐,成胤,她以為的母愛害死了陛下,她的愛錯誤的引導了一個孩子走向末路。
重來一次難道還要重蹈覆轍嗎?
容徽顫抖着捏緊了這孩子的内衫,眼中泛起異色的紅暈。或許她錯了,她不該一時占有欲作祟,沖動之下與景宴成婚。
若是沒有成婚,她還是可以在遠處看着她,像她在宮中每個階段,她的錦匣内就會有一張殿下的畫像一樣。
她明明就能做到在暗處保護她,卻為了自己一己私欲,害了這個孩子又對她動情。
她難道又要害死她嗎?像曾經對姐姐和成胤一樣?
容徽縮緊瑟瑟發抖的自己,那張畫像也乖巧的躲在她懷中,她撫着它在心口不停說道:“母後會愛你,隻愛你,景兒...原諒...我...求你。”
“求你...原諒我...”
家書中,離别之前,殿下都守矩,再沒有逾矩的表現。
連信中都是“王妃”,她們回到了她曾以為的正軌。
可是容徽腦海中又浮起殿下的話
“不夠親近”
“卿卿”
她沉痛的閉上眼,如何才能夠滿足呢,柳韫頤,你真自私。
懷中的畫像被抱緊,女子明豔的笑容印在容徽胸口,她抱着她睡去,希望再夢到第一個夢中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