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米娅相當自然地朝他伸手。
瑪古瑪條件反射般把槍遞了過去。
看得淺霧幻目瞪口呆,咋的了,奪舍了?他費那大勁攔着瑪古瑪,就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米娅要槍說給就給了?
不對,重點是米娅要槍做什麼,淺霧幻顫顫巍巍湊上前,“米娅醬,這個很危險的,你可千萬别沖動啊。”
米娅見過槍嗎?會用嗎?這不是玩具啊!
淺霧幻擔心得不行,剛想再勸,下一秒就看到米娅手指翻飛,轉眼間把槍拆得七零八碎。
尖叫——
還沒等他尖叫出聲,又看到米娅随手擺弄了兩下,又行雲流水般把它重新組裝了回去。
淺霧幻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徹底宕機了,他是誰?他在哪?他還沒睡醒?
一顆心好蒼老。
米娅拆完又重裝很快明白了這個東西像什麼了,她也有哥哥給她做的星芒槍。她可是練過的,準頭還是相當不錯的,她剛剛稍稍調整了一下。
遠處海面上,荊棘的小船正搖搖晃晃地逼近岸邊。
糟老頭子離島了還是别想再回來污染這塊淨土了,她得稍微拖住荊棘的腳步,等到千空帶着石化武器過來讓這老頭子趕緊閉嘴。
米娅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她穩穩舉起槍,海風拂動她銀紫色的發絲,槍口随着遠處搖曳的小船微微調整着角度。
已經放棄掙紮的淺霧幻看着米娅熟練的動作,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米、米娅醬?”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安全不知道怎麼擺了,聲音都變了調,“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啊!小心走火!”
“放心放心~”米娅輕聲應道,海藍色的眼眸專注地測算着距離和角度,她緩緩屏住呼吸,手腕紋絲不動。
第一槍,對準荊棘腳邊。
她的手抵住扳機緩緩下壓,不緊不慢道,“不會見血的。”
話音剛落,子彈破膛而出,精準地擦過荊棘擊穿了他腳邊的船闆,海水頓時湧入。吓得老頭子驚慌失措一把抓住船沿,臉色煞白:“怎麼回事?!”
看着荊棘在搖晃的小船上東倒西歪的狼狽模樣,米娅忍不住笑出了聲。
淺霧幻僵硬地轉頭望過去一眼,長舒一口氣,但沒等他平複一下自己複雜的心情——
第二槍,對準荊棘船駛向的前方。
槍聲再次劃破海面,在船頭前方炸開水花。飛濺的浪花吓得荊棘一激靈:“回…給我往回劃!”随即他又倉皇失措地命令道,“其他人繼續上島!”
這老頭子還真這麼怕死呢,長得還醜。
米娅擡手拭去滑落到眼睫上的汗珠,指尖微微發顫。千空他們怎麼還沒來啊?有點慢呢。
第三槍,瞄準——
荊棘。
米娅咬緊下唇,槍口對準了那個滿是褶皺的額頭。身體的疲憊感越來越重,持槍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輕顫。好麻煩啊,這個遊戲怎麼時間這麼長,隻要一槍擊殺boss就能馬上結束了吧,畢竟她都這麼累了。
恍惚間,哥哥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米娅不需要這麼勉強自己……”
一直緊盯着米娅的淺霧幻突然皺起眉頭。不對勁,哪裡不對勁!
前兩槍那麼果決的米娅居然猶豫這麼久還沒扣下扳機?他順着槍口方向望向海面,又轉回來看向米娅,刹那間一個可怕的猜測閃過,仿佛有什麼即将發生的血腥畫面在腦海中炸開,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
“米娅!”他嘶喊着撲過去,卻在看清她雙眼的瞬間如墜冰窖,原本澄澈的海藍色眼眸中,金色的光點正不斷往外擴散侵蝕,宛如落日墜入深海,絢爛卻令人毛骨悚然。那道金光仿佛帶着某種不可名狀的力量,讓近在咫尺的少女突然變得遙不可及。淺霧幻張着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隻能眼睜睜地望着這一切在眼前緩慢上演,陷入了嘶啞的絕望。
扳機被一寸寸壓下——
“米娅!”
千空的喊聲劃破凝滞的空氣,米娅渾身一顫。模糊的視線裡映出那個飛奔而來的熟悉身影。
米娅強撐着擡起沉重的眼皮,似乎有一瞬的迷惘,眼中流轉的金芒如潮水般悄然褪去。目光緩緩掃過千空身後的人群,在捕捉到伯勞旁邊的霧雨時,她終于松了口氣。慘白的臉上重新綻放出熟悉的笑容,“千空你來啦。”
手指緩緩松開手裡的槍,等着千空跑到近前,米娅小聲抱怨道,“好慢哦……”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說好了會來找我的,我在心裡喊了好多聲了,等你好久了。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突然像斷了線的木偶般直直地向前栽去。
“米娅!”千空慌忙上前,雙臂穩穩接住她下墜的身體,“米娅?!”
懷裡的少女雙眼緊閉,銀紫色的長發淩亂地散落在他臂彎。往日總是神采奕奕的臉龐此刻蒼白如紙,連平日總是微微上揚的嘴角都失去了血色。
千空顫抖的指尖輕輕貼上她的頸側,感受到微弱的脈搏才稍稍松了口氣。他收緊手臂,小心翼翼地打橫抱起女孩。
“啪塔——”
一把泛着冷光的手槍從米娅的身上滑落,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千空盯着那把手槍,呼吸一滞,閉了閉眼。
一旁的淺霧幻剛要上前,卻在看到千空森冷的神色時刹住腳步。他擡起的手臂懸在半空,最終緩緩垂落,喉結滾動了一下,将所有話語咽了回去。他凝視着米娅緊閉的雙眼,唇線繃成一道緊繃的弦。
遠處海面上,意識到大勢已去的荊棘正破口大罵,周圍的護衛們叫苦不疊驚慌失措,亂作一團。活像一場滑稽可笑的荒誕劇。
千空漠然地掃過去一眼,赤紅的眼眸如同結了冰的湖面,将遠處的鬧劇盡數倒映,卻又仿佛什麼都沒看進眼裡。
他的手臂不自覺收緊,在懷中少女周身投下一片陰影。
“交給你了。”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連最基本的語調起伏仿佛都被抹去。
龍水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身側,聞言無聲地點頭,“放心吧。”
千空沒再看其他人,抱着懷裡的女孩轉身背對着衆人離去。海風卷起兩人的衣擺,銀紫色的發絲與黑色鬥篷在風中糾纏。
遠處海上荊棘的咒罵聲、海浪的喧嚣聲、同伴的焦急聲都變得遙遠。整個世界隻剩下懷中輕得不可思議的重量,輕得讓他心慌,仿佛稍不留神就會消散在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