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餘晖為懸崖邊的實驗車鍍上一層溫暖的金色。
米娅獨自坐在崖邊,銀紫色的長發随着海風輕輕飄蕩。她托着下巴,目光落在遠處海面上停泊的珀爾修斯上,思緒伴着海浪起伏。
從踏上這艘船開始,誰能想到會發生這麼多事情呢?
先是船上的大家被石化,接着是琥珀她們潛入敵營,被發現後受傷、石化……大家一路走來,付出了太多努力。
身後實驗車裡傳來千空搗鼓些什麼的奇怪動靜。這個幼稚鬼還神神秘秘地不讓她進去,也不知道在研究什麼新發明。想到這裡,米娅不自覺地晃起雙腿,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雖然需要解決的問題也是越來越多,但至少現在大家都平安無事,沒有發生任何無法挽回的意外,這樣就很好。
真是些麻煩的家夥啊……
暮色四合,米娅仰起頭,望向漸暗的天空。熱量總會從高處流向低處,而此刻她真切感受到的,是從大家那裡源源不斷傳遞來的溫暖,正悄然消融她築起多年的心牆——她好像真的擁有了許多朋友。
天邊的星辰漸次亮起,最後一縷金光不知何時沉入海平面,仿佛連太陽也陷入了沉睡。
米娅望着那抹消融的光輝怔怔出神,昏迷時的記憶碎片如潮水般湧現。她能清晰聽見每一個聲音,卻像被困在無邊無界的透明視界中,無論如何掙紮都找不到出口。
在那片虛無裡,曾有一道如熔金般熾烈的光暈試圖包裹住她,卻又在自己本能的抗拒下懸停在半空,進退維谷。
這種感覺…似乎不是第一次了。
記憶突然閃回到多年前。那個從高樓墜落的小女孩,如果她躲開,小女孩的生還幾率近乎為零。她知道自己不會有事,于是選擇在原地穩穩接住了那個下墜的小小身影。結果小女孩隻是輕傷,自己卻陷入了一周的昏迷。
“這是能力的邏輯悖論反噬。”哥哥的聲音在回憶中響起,“當保護他人的意志超越了自我保護的本能……”
那這次呢?是有什麼潛在的威脅觸發了能力的反噬?有什麼是連邏輯法則都無法判定的狀況嗎?
——哥哥,你到底想做什麼呢?
海風突然變得凜冽,米娅不自覺地收緊了雙臂。
遠處,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晖也徹底消散在海天交界處。她的身影漸漸融入深藍的暮色,仿佛随時會随着消散的夕照一同隐沒在這漸濃的夜色裡。
“又哭了。”伯勞低沉的嗓音突然打破寂靜。他靜立在幾步之外,月光描摹着他挺拔的輪廓。
米娅肩頭一顫,轉頭瞪向聲音來處,鼓起臉頰,“你怎麼總愛偷聽呢?”
伯勞站在原地沒上前,反問道,“那你怎麼總能發現我在偷聽?”
米娅:“……”
她歪着頭認真思索片刻,忽然笑靥如花,“大概…是因為你希望被我發現?”
伯勞喉頭一哽,别過臉去不說話了。清冷的月光流淌過他緊繃的下颌線,在頸側投下鋒利的陰影。
“愣着幹嘛?”米娅拍拍身旁的岩石,碎石滾落的聲響在夜色中格外清晰,“過來坐啊。”
伯勞餘光瞥見這個熟悉的動作,神色微怔。那晚在林間,這個女孩也是這樣,帶着狡黠的笑容為他騰出半邊位置。
良久的沉默後,他聽到自己幹巴巴地開口,“碰巧路過,沒什麼事。”
不是碰巧,隻是一直找不到你一個人的時候。沒什麼事,隻是…他有點無聊。
伯勞聽到女孩似是不解似是狐疑的“诶”了一聲。海浪拍打岩壁的聲響填補着兩人之間的靜默,卻留下一段無法靠近的距離。
他垂着頭,轉身準備離開——
“啊!”
身後突然傳來米娅的驚叫。他心頭一緊,三步并作兩步沖回去,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女孩。還沒等他緊張的情緒湧上來,就對上米娅笑眯眯一副得逞的模樣,微微一怔。
“上當啦~”米娅得意地晃着腦袋,銀紫色發絲在月光下劃出閃亮的弧度。
伯勞等她站穩後沉默地松開手,後退半步。月光為他鋒利的輪廓鍍上一層冷輝,表情隐在陰影裡看不真切。
“生氣了?”米娅蹦跳着繞到他面前,不讓他躲開視線,“别生氣嘛,就開個玩笑,誰讓你都不理我。”
“你總是這樣……”伯勞的聲音悶在胸腔裡,莫名帶着幾分委屈。
米娅看着這個高大男人孩子氣的模樣,忍俊不禁,“因為很有意思嘛。”
伯勞抿抿唇,突然問道,“那時候…你其實是有意識的吧。”
米娅怔了怔,輕歎道,“怎麼突然變聰明了。”
“因為你在拒絕我。”伯勞直視着她的眼睛,目光如炬。
“我才沒有!”米娅鼓起臉頰。明明是伯勞一直不肯正眼看她,還得她騙他才湊近。
“你有。”伯勞不等女孩再反駁,直接點明道,“否則你會直接命令我過來,而不是用這種方式逗我。”
潛意識騙不了人,她不再覺得這是安全距離了。不再頤指氣使,不再,需要他了。
海風裹挾着夜的涼意呼嘯而過,海水的潮濕感伴着些許澀意淋上心頭。
米娅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她是這樣想的嗎?可是當她知道千空的心意時……她的第一反應也是逃離啊,不是一樣的嗎?
伯勞看着女孩迷茫的神情,輕歎着上前一步。指尖拂過她被海風吹得些許雜亂的發絲,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又不是在責備你。”
見女孩仰起臉看他,他拇指蹭了蹭她眼角的淚痕,“隻是想告訴你,像以前一樣就好。”他喉結滾動了幾下,聲音輕得像羽毛墜落,“我保證…不會再做讓你害怕的事了。”
“别怕我,好嗎?”
米娅下意識點了點頭。海風忽然變得溫柔,送來遠處花草的清香,驅散了方才的鹹澀。
伯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那抱一下行嗎?”
米娅立馬警惕地瞪圓了眼睛。
“我可是看到了,”伯勞笑得純良,“你醒來時激動地把所有人都抱了個遍。”他歪着頭,“怎麼,就我不行?”
她糾結地咬着下唇,手指無意識地絞着衣角。道理好像是這麼個道理……她猶猶豫豫地伸出手——
“米娅。”
千空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伯勞不爽地“啧”了一聲,皺眉看向來人。
千空慢悠悠地晃到米娅身旁,瞥了眼對面的伯勞,“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