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沒有說得很詳細。
但簡短幾句話,已經足以震驚景讓。
他緊緊攥着床單:“那麼代價呢?代價是什麼,爺爺。”
景泰和的眼眶突然紅了,枯木一般的手伸過去捧住他的臉頰。
“代價就是你啊,我的乖孫。”
景讓:“?”
“什麼意思?”
“我基因改造成功之後,恰好趕上了一個投機的機會,買了一塊地。那時候我堅信是因為我變成Alpha的緣故,眼界、執行力、領導力,都不可同日而語。”
景讓打斷他:“等一下,爺爺,那塊地和祁家有關系嗎?”
景泰和懵了一瞬:“沒有啊,那塊地以前是個墳場,荒廢在那裡很多年都沒有人開發。其實我看中了很久,但一直錢不夠,直到我後面做完那個實驗,心一橫賭上了全部身家,才把那塊地拿下來的。”
景讓松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他和大哥預測的壞結果。
景讓失笑:“那這也和您是不是Alpha沒關系呀,明明就是您這個人有經商天賦。”
景泰和點頭,面露愧色:“哎,這也是很久很久以後,我才想通的事情啊。人一開始鑽了牛角尖,就出不來了。”
“所以在我生育後代的時候,我又去找了祁天林。這一次,他告訴我,實驗技術有了進步。”
空氣安靜了一兩秒。
景讓抿唇,已經猜到了答案:“是可以決定後代都是Alpha的技術?”
景泰和點頭:“對,他取了個名字,叫基因選擇固化。”
年輕氣盛的景泰和,沉迷在事業的攀升與周圍的聲浪中,卻偏執地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Alpha這個性别帶來的。
祁天林甚至沒有給他解釋這個技術,隻說他可以讓景家的後代都變成Alpha。
這個誘惑,像一枚猩紅的蛇果。
正上頭的景泰和,一口吞下了這個果。
甚至為此支付了當時堪比景家一半資産的巨額費用。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哪怕景泰和仍舊會選擇做第一次基因實驗,他也絕不會再做出第二次的選擇。
然而時間不能重來,錯誤的結晶已然擺在他面前。
景讓指着自己:“我就是那個例外。”
當景讓突然高齡分化成Omega,飽受痛苦;當他自己到了年紀突然得了這怪病,身體每天都在承受撕扯與重組的苦痛……
景泰和終于開始害怕。
害怕自己的選擇,會給景家人帶來更大的災難。
“是爺爺錯了。”
景泰和痛苦地捂住了臉,蒼老渾濁的眼睛早已幹涸,不易流淚,隻是眼神悲傷又愧疚。
景讓已經消化了這個事實,情緒平複了不少。
但他也不可能指責自己的爺爺。
“爺爺,隻有我是例外嗎?”景讓躊躇地問,“我是說,你有沒有對其他幾個後輩檢測過基因?我姐呢,是正常的嗎?”
景泰和點頭:“都檢查過,變故隻發生在你一個人身上。甚至你在出生的時候都沒有檢查出來,實在離奇。”
“他們沒事就好。”景讓發自内心的露出一個微笑,“爺爺,我也沒事,您不需要内疚,能生在景家,我其實很驕傲。”
“小讓……”
景讓安慰道:“所以爺爺也不要讓這些影響了你的心情,不然會影響恢複的,這件事我會替爺爺好好保密的。以後呢,你就好好治療,好好養身體。”
景泰和的指尖都在顫抖,聲音也在抖,情緒還是很激動。
“背了這麼多年的秘密……說出來還真是輕松了不少。”
景泰和心情出奇的暢快,外面陽光升起,他突然就提出要出門散散步,于是景讓給他穿好保暖的外套,攙扶着他走出門。
他躺在床上時肉眼可見的瘦了好大一圈,真攙扶着,景讓才覺得爺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像紙片似的,風一吹都仿佛要倒,不免又是一陣心疼。
爺孫倆沿着老宅的石闆路慢慢走着。
老宅是中式園林設計,移步換景,十分雅緻。
陽光從常青樹的葉片之間投射,切割成零落的光影,投在他們身上。
景讓都還在琢磨,問道:“爺爺,我還是沒想通,您引導我去查祁家的目的是什麼?”
總不可能是為了暴露自己的秘密吧。
景泰和神情嚴肅了一些:“你和祁宴結婚突然,我知道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不然我肯定會阻止這場婚事。”
景讓不解:“為什麼?”
“景家現在勢力雖然大,但祁家更是深不可測,要是他們家有人動什麼歪心思,爺爺也沒把握能完全護得住你。”
“所以我故意提了一點祁家的事,你要是夠敏銳,就會去查,自己去判斷祁家是否危險,再自己決定,要不要離開祁宴。”
景泰和邊走邊說話,很快體力不支,坐在一處八角亭休息:“也可以算作我對景家的繼承人一番小考驗吧。”
景讓垂頭,并沒有急于回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