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歲之後,喬湘楠就很少哭了。離開家鄉沒有哭,被趙德源誣陷退學沒有哭,被迫做不喜歡的工作也沒有哭。因為她總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白走的路,這次傷口結的痂會抵禦下一次刺傷,此後人生沒有創傷,隻有勳章,而她會越來越強大。
但這次她哭了。更準确的來說,她的腦子還是一片空白,但眼淚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你……”鄧聿扭頭,看清了她的臉:“你怎麼了……?”
喬湘楠搖了搖頭,用指節抹去眼角的淚水:“沒什麼,太高興了。”但是話說着,新的潮濕又攀上眼眶。
鄧聿有點慌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于是遵從本能,擡手把她的臉按到自己胸口,輕柔地拍着她的後腦勺:“好了好了……”
無關性别,隻是給脆弱的朋友一個擁抱,這好像并不越界。
“鄭豪,”鄧聿聽見她悶悶的聲音從胸口傳來:“真的謝謝你。”
“是我該謝謝你才對。”
喬湘楠離開他的懷抱,吸了吸鼻子,又變得開朗:“真厲害啊咱們倆。”
“是你厲害。”鄧聿說着,俯身仔仔細細地端詳她的臉,确定眼淚已經止住了。
喬湘楠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趕緊轉移注意力,紅着臉扭頭往那邊走去:“我去拍照。”
走近終于看清了大堂的全貌,聖誕氛圍并不濃厚,但中間的聖誕樹很好的表達了主題,又不突兀,融合貫通。
“做得好漂亮。”喬湘楠感歎了一句:“我在産生這個想法的時候,完全沒想到做得這麼漂亮。這是哪個部門負責的啊?”
“我想,應該是市場部和工程部。”鄧聿也不太确定。
喬湘楠擡頭欣賞,半晌開口:“一家酒店,一間餐廳,一次活動,如何從想法變成現實,絕不是一個人能夠做到的。該有哪個部門設計,哪個部門落實,我想,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鄧聿剛要開口說點什麼,鬧鐘突然響了。他看了一眼時間,對喬湘楠輕聲說:“我要先去忙了,你自己轉一轉,等下晚宴開始你過去找我好嗎,我給你留了位置。”
喬湘楠莫名覺得他的語氣有點像是在哄人,又馬上因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然後才後知後覺他說了什麼:“位置?這怎麼好……”
鄧聿笑着指了指旁邊的聖誕樹,道:“它的創始人不值得一個位置嗎?”
“但是很貴吧……”
“你忘啦,”鄧聿歪頭看她:“員工折扣。”
鄧聿又交代了一下時間便離開了。喬湘楠沒有四處閑逛,而是給聖誕樹360度的拍照記錄,随後又在空中大堂找了個位置坐下,目不轉睛的盯着,好像要把這個畫面永遠刻進腦海。
晚宴時間臨近。陸續有穿戴靓麗的客人抵達現場,他們看到聖誕樹無不發出感歎,然後拉着同伴合影留念。喬湘楠就坐在角落的沙發上,默默注視,再次感到一陣溫熱上湧。
“喬湘楠?”
一個熟悉的聲音打破她的思緒,喬湘楠覺得後背一僵,循聲望去。
安迪。
“我剛才看到一個人在和服務員在說話,就覺得像你。”安迪身着紅色禮裙,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裝扮,不像是來“幹業務”的:“沒想到真的是你,你怎麼在這裡?”
“我……”喬湘楠有點慌亂的起身:“我朋友邀請我來的。”
安迪懷疑的審視她一番,随後發出一聲冷笑:“服務員?”
喬湘楠心煩意亂,既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心血和這張臉出現在同一個畫面裡,又是害怕鄧聿折返。
“别在這說,”喬湘楠拉着安迪到了旁邊一個小旋轉樓梯的下面,駐足說到:“沒有你想的那種事,就是普通朋友的邀約。”
“沒想到我居然帶出來一個找服務員的兵,”安迪抱着手臂:“不管你是為什麼來了,既然來了,就不要放過這個好機會,就當給自己解約後找個長期飯票了,我可不是為了我自己好。”
“我不……”喬湘楠想反駁,但對方完全沒給她這個機會,斜了她一眼,轉身就走了。
喬湘楠覺得腦袋嗡嗡作響,隻想趕緊離開這個有她的地方,完全沒注意到上方樓梯镂空的間隙裡路過了一個身影。
林宏毅來璞悅的次數不多,從電梯上來之後轉了一圈也沒找到鄧聿所說的聖誕樹在哪。詢問了工作人員,得知從另一端的旋轉樓梯走下去就可以看到了。
并非本意的偷聽,隻是看到漂亮女生出于本能的多看了一眼,然後純屬意外獲取到了她們的談話。
他仔細看了一下那個穿着紅色輕禮服扭頭就走的高傲女人,總覺得有些眼熟。
晚宴即将開始,鄧聿做好最後的檢查工作,一起身,被林宏毅吓了一跳。
“你有病啊神出鬼沒的。”
“你知道我剛才碰到誰了嗎?”
鄧聿猜測應該不是喬湘楠,他應該不意外在這裡碰到她:“誰啊。”
“前兩年,在圈子裡傳得沸沸揚揚,拿下宏磊科技小韓總的那個模特,”林宏毅扶上鄧聿的肩膀,卻被他拍開:“我剛才看到那模特的媽媽桑了。”
“不認識。”鄧聿沒心情聽這種無聊的八卦,翻了個白眼繼續收拾餐巾。
“她和你那位站一起說話呢,她嫌你那位找了個服務員來往,還囑咐她借今天這個機會找個解約後的長期飯票,”林宏毅後撤了一步打趣道:“我說她不簡單吧。”
鄧聿的手頓住了。
“但我覺得就你這身份藏得也沒有多刻意,完全是有心之人想挖就能挖出來的程度。”林宏毅往前一步:“最起碼那位媽媽桑一定可以。”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鄧聿皺着眉回頭,有些生氣。
預示着晚宴開始的協奏曲響起。林宏毅掃視了一圈,又看到了安迪的身影,正和幾個中年男人交談,他給鄧聿指了指:“就是她,安迪。”
鄧聿對這張臉毫無印象,隻是被林宏毅的話整的心煩意亂,四處張望尋找喬湘楠的身影。
喬湘楠給鄧聿打了兩個電話沒有人接,于是發了一條微信說自己的身體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又詢問不知道訂位的費用能不能退,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但鄧聿在工作的時間和場合不能攜帶手機,完全沒有看到任何信息。他想出去找找她在哪,可是晚宴剛剛開始,領班不允許他們擅離職守,隻能幹着急。
收不到回信。喬湘楠進退兩難,走了擔心訂位費用不能退,留下來又怕再碰到安迪。她隻好先下樓,來到了立冬時舉辦入夜儀式的花園,找了一個隐秘的位置坐下等。
馬上一月份了,北城入夜後的冷空氣絕非善類。喬湘楠作為南得不能再南的南方人,她本就不習慣寒冷,這下更是被凍得微微發抖。
她不知道在這裡坐了多長時間,隻覺得耳尖和指尖都發麻發疼。
“喬湘楠。”
有熟悉的聲音隐隐傳來,但被綠化植被密密遮蓋,看不到人。
“鄭豪?”她張望着,試探詢問。
“喬湘楠。”那個聲音循着她的指引由遠及近,然後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