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講着,講自己在宇宙中漫無目的地流浪,講被一群自稱“斯菲亞兄弟會”的人收留。
她以為遇到了好人,甚至短暫地放下過戒心,直到被喂下那塊摻了神經麻痹毒素的蛋糕,在祭壇上醒來,才明白自己不過是獻給所謂“永恒之主”的祭品。
講到獻祭儀式時,茉莉解開了衣領的第二顆紐扣,露出鎖骨下方一個形似曼陀羅花的烙印。
幾乎是同時,她看到伽古拉無意識地擡手,摸向他自己鎖骨下方相同的位置——那裡,她知道,有一個月牙形的傷痕。
她移開了視線。
“可惜,他們沒料到祭品體内融合了那麼複雜的能量。那毒素和祭壇的能量場,反而像催化劑,引爆了我體内的力量,把祭壇炸了個底朝天。”
茉莉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冰冷的嘲弄,她拿起木槌,用力敲擊着固定木闆的木楔,梆梆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節奏不自覺地加快。
“十年後,我屠了‘斯菲亞兄弟會’的所有人。”
她平靜陳述着,刻意沒有提起“泥沼”的事。
“再後來……我也遇到過一個真正的好人。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他很喜歡吃杏子。”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放下了手中的木槌,手指在修補好的屋頂邊緣無意識地摩擦着。這句話從口中說出時,茉莉的目光投向屋後那片在霧氣中輪廓模糊的杏林,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像這樣就能讓發紅、發熱的眼眶冷靜下來。
雷諾至死都是個“普通人”,沒有強大的力量,沒有逃生的手段,隻有那份純粹到近乎愚蠢的善良和對她的信任。
“隻可惜,是個脆弱的普通人。”
茉莉最終沒有說太多,隻是這樣總結。沒有名字,沒有細節。
她吐出一口氣,将工具随手扔下屋頂,落在松軟的泥土上,發出一聲悶響。
“最後的時候,他把逃生的機會讓給了我……而我,沒能救下他。在那之後,我才得到了這些羽翼。”她微微側頭,仿佛能感受到肩胛間那沉睡的能量。
“有時候我忍不住會想,要是我早點……更有力量就好了。”這句話輕得像一聲歎息,很快消散在風裡。
“後來,我找到了這個氣泡。”
她從屋頂跳下來,彎腰撿起地上的工具,拍了拍沾上的泥土,“在後山種下了第一顆杏核。”她指向那片翠綠的樹林,“現在,它們長成了你看到的樣子。”
她頭也不回地進屋去了,再也不去想伽古拉審視目光背後的深意。把這些回憶從腦海深處攪動、翻出,對她自己而言并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
她甚至有些後悔說這麼多。
傍晚,醞釀已久的暴雨終于傾盆而下。密集的雨點敲打着屋頂新修補好的地方,發出沉悶的聲響。
伽古拉靠在門框上,沉默地看着烤箱玻璃門上凝結的水霧。那些蜿蜒的水珠模糊地映出廚房的輪廓,也映出他靠在門邊的身影。
突然,茉莉看到伽古拉的表情忽然僵硬。
他的目光鎖定在烤箱玻璃的某一處——那蛋糕的邊緣已經焦黑,正是他之前非要嘗試親自烤的藍莓司康。
他幾乎是撲過去,猛地拉開了烤箱門,灼熱的氣浪裹挾着藍莓的甜香撲面而來。茉莉看着他一伸手就把烤焦的蛋糕從滾燙的烤箱裡拿出來,又嫌棄地仍在廚房台面上,忽然聯想到了什麼,嘴角不自覺地微翹。
他救蛋糕的樣子……和當年他救自己時,還真有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