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呂雉轉身之時,劉元跪在了地上。
“阿母,求你,女兒知道,您是最明白我的!”劉元倔強地掙紮着,“如果不讓我去,我便是活着,也不過是一具軀體。更何況,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昔日我在楚營,不也是順利逃出來了嗎?”
劉元知道,阿母這是鐵了心要看住自己。她不懷疑阿母有這樣的能力,也不願意将她當作項羽那般去反抗。
她這是在漢營,不是在楚營。父母不是她的敵人,他們是為了自己的安全。
可她還是好想去。
這是她最好的機會了——若是錯過這次,她又如何在軍中建立威信?
“阿母,我求求你了,如果我不去,以後這支騎兵,便再也不可能是我劉元的兵了!”劉元索性将話說開,順便打起了感情牌,“在去救你之前,我也是有一支騎兵的。女兒無能,被項羽活捉,兵也快打沒了。送您回來的王大虎,便是為數不多的剩下的人了。”
想起王大虎,想起在楚營見到劉元,呂雉的心中鈍痛:“正因為如此,阿母才更不想你去冒險。你受了那麼多苦,更不能為了這騎兵重蹈覆轍!何況,你若是想建立威信,你阿翁已經安排人手,為你造勢。”
“原來這事你也知道。也對,阿母同阿翁一樣運籌帷幄,如何能不清楚呢?”劉元搖了搖頭,“可你也知道,這些虛幻的東西本就不長久!”
所謂的神女也好,仙人也罷,不過是些迷信的手段,也确實可以鼓動一些人。但說到底不過是些愚民的手段。真正的聰明人又有幾個相信呢?
騙騙兄弟得了,别把自己也真騙過去了。
更何況,她要得不隻是這些!
人們熱衷于造神,但更喜歡毀神。看神跌落神壇,對許多人來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她不想成為這樣的木偶,她要實實在在地建立功勳。她想做自己想做的事,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見劉元仍然是一臉倔強,呂雉想起來了那日她與劉邦的交談。
良久,她歎了口氣,也說了實話,隻希望能勸住劉元。
“你阿翁一開始也沒指望你真能掌兵權,你能在後方多留意韓信的動向,便已足夠。這次實在是太危險了,若大将軍真能旗開得勝,往後你再跟在隊伍後面,可好?”
好話歹話都被說盡了,呂雉等待着劉元的答案。她的女兒打小便有主意,但也是真的愛她敬她,定是舍不得她傷心難過的。
“權當是為了阿母,好嗎?”呂雉從未有過這麼多的耐心,這也就是劉元,她才解釋幾分,換成是劉盈早就直接關起來了。
“不好。”劉元搖了搖頭。
“那就好…你說什麼?”呂雉似乎是不願意相信,她擡起手又生生忍住了,“難道兵權比你的命重要,比阿母還重要嗎!你就這般執着,一定要去嗎?”
“是,這比什麼都重要!我一定要去。你想打,你就打吧,打完了我還是要去。”劉元死死盯着呂雉沒落下的手,仰起了臉,“阿母,我是我自己,我不是你的附庸。你教導我的我都記着,為何你自己卻又算不明白?”
“阿母将你養這麼大,你就是這般嗎?”呂雉是真傷心了,她沒想到劉元會這樣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阿母不是拿孝道綁架你,隻是怕你受苦。哪怕是換了盈要去,我也不會這樣着急。你見過血、受過罪,我以為你會知道,但你沒有真正上過戰場!”
聽呂雉這樣說,劉元也有些不忍,事實上在她那段現代的記憶中,也有一個呂雉一般的嚴母,她愛媽媽,感受着她的關懷付出,卻也時常感覺到窒息。
像潮濕的淋漓不盡的春雨,滋養着大地,卻又滋生着陰翳。
她從未真正反抗過,因為爸媽養大她不容易。她欠他們一條命。
但呂雉沒有拿孝順、感恩這些說辭來逼迫她,她處處都是對自己的關心。
她本來已經做好心理建設,劉邦将她推下車,呂雉是她救回來的。劉元告訴自己,她不欠任何人的。
阿母這般“通情達理”,可這次,她還是想試試。這便是阿母的聰明之處,她不拿那些孝道說事,卻依然想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