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是許負第一次,感受到緻命的威脅。但這是她第一次真正被威脅到。
不隻是因為呂雉的手段與威儀,更是因為她與之前不同的命數。
許負的額頭出了汗,謹慎道:“漢王當為天子。”
又一個不說實話的。漢王做天子這種話,這些年聽了沒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
呂雉搖了搖頭,聞言便轉身,作離去之态。
若是不能取信于呂雉,隻怕她與薄姬都要危險了。
情急之下,許負脫口而出:“夫人莫走,您亦是天子之相。”
聽見這話,呂雉止住了腳步,頓了片刻,轉身看向她:“哦,此話何解?”
這話倒是新鮮,呂雉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說,她有“天子之相”。
“夫人日後會掌一國政事,内外鹹服、政由己出,朝野莫敢不從,”許負頓了頓,“夫人雖無帝王之名,卻有天子之實,當名垂青史、萬古流芳。”
“倒是有些意思。”呂雉一聽這話,心中倍感舒暢。
雖然她并未在楚營久待,因着劉元,更是沒受戚夫人的氣,此時應當更偏向于賢妻良母,并無奪權之心。
可自打她主持内政以來,便處處嶄露頭角:她有呂澤做後盾,劉邦的兄弟們都服她,将士們也尊重她,劉盈是大漢太子,而劉元更是有兵權的大漢長公主,還得了封地。
此時聽見這番話,呂雉隻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哪怕是拍馬屁,這女子倒是對她胃口,應是有幾分本事在身上的。
當不當皇帝的,她無所謂。如今在劉邦是漢王,可哪個弟兄敢輕視自己?便是劉邦,依然要仰仗自己。
“許負鬥膽,請觀太子面相。”許負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一次提出要見劉盈。
“不急,有你見到的時候。”呂雉并不會被許負牽着鼻子走。縱使許負說得再動聽,也隻能取悅她,而非取信她。
“今晚,我會辦一場宴會,為薄姬接風洗塵。”呂雉本着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态度,對許負提出要求,“我要你幫我看在場每一個人的面相。”
“這不可能!”許負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她是有本事,但這個看法她真會死的,被活活累死,“這相面也是講究緣法的,您還是殺了我吧。”
許負聳了聳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她是怕死,但也不想太憋屈的活着。如今,她隻是好奇這“天子之母”一事罷了。
“罷了,那就讓你見見劉盈。”呂雉突然就笑了,眼中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慈愛,“你這幅模樣,倒讓我想起了我的女兒。”
呂雉突然想到了,劉元那日喝醉了,繪聲繪色講着在楚營的事情。
【您還是殺了我吧。】
她也是這樣,讓項羽誅殺自己,而後才成功脫身。她也是成天一幅無所謂的樣子,其實心裡比誰都仁善,逃跑還得帶上她養的狗崽子。
不過,她不是項羽,倘若這女子當真對她不利、對元與盈不利,對大漢不利,呂雉絕不會心慈手軟一分。
不多時,劉盈便被素雪帶了進來。素雪是呂雉新收的貼身侍女,是個難得的忠誠伶俐人。
忠誠的有,伶俐的也多,但既忠誠又伶俐的,呂雉暫時就見着這麼一個。元身邊的阿醜确實忠誠,但到底不算伶俐。
屋裡有些暗,劉盈膽子小,往呂雉身邊靠了靠。
“阿母,怎麼不掌燈?”他開口道,“有點黑。”
呂雉打開窗,陽光瞬間照了進來。
先前她隻是為了營造些氣氛,吓唬這女娃罷了,青天白日的,何須掌燈,那也太浪費了。
許負好奇地打量着劉盈,卻突然怔住了,她的臉色瞬間嚴肅起來。
“夫人是否還有一子,年歲比太子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