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你和我成婚”,有什麼區别!
老師不會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吧!劉元兩眼一黑,嘗試挽尊。
“我的意思是,你娶個妻子,也省得老來孤單。要是你老無所依,做徒弟的還得照顧你。也不用非得是漢王,呂家,或者蕭家,這些都成……”
劉元想,就沖着這份師徒情義,她也不想讓韓信死,漢王沒有合适的女兒,與蕭何或者呂後聯姻,或許是最好的辦法。
看見劉元這别扭而後嚴肅的神色,韓信突然就笑了。
這一笑,有如夏日的清風拂面,直叫那荷花、蓮葉都失了顔色,讓那知了、蜻蜓都匿了蹤影。
那一瞬,萬籁俱寂、萬物失色,天地間唯有他一人。
劉元感受到自己的心在撲通撲通跳,仿佛又回到了初見韓信的那個月夜。
他被自己推下水,卻在水中将自己救起,一副看不上自己的模樣。
可如今,她聽見韓信說:“戲言罷了,我有你這個徒弟,便足夠了。”
她是漢王的長公主,又這般重情重義,定會給自己,嗯,給自己養老的。韓信這樣想着。
劉元久久不能回神,心裡反複念着這句話:有我這個徒弟,便夠了嗎?
這真的不會引起歧義嗎?莫非老師也有最快的毛病!
“你可要好生孝敬師父,我可等着你的四節八禮、晨昏定省,最好還要給我端茶倒水、捶背捏腿。”韓信也覺得方才那話不妥,開玩笑一般補了幾句。
出乎意料的是,他這般無禮的話,卻沒有等到劉元跳腳和反駁。
他聽見女子清甜的笑聲,如同那荷葉上的露珠滾動着。
她說:“好。”
而後眉眼彎彎,眼帶笑意地看着他。
“你說什麼?”韓信有些不敢相信,這潑皮也有如此乖巧的時候?怕不是憋着什麼壞呢!
看見韓信這幅防備的模樣,劉元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她低頭,勾起一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老師,我說,好。”
韓信扭過頭,強裝淡定拉開距離。
“咳咳,莫靠我這麼近。”韓信闆起臉來,“男女有别,你年歲不小了,還是注意着些。”
韓信想,十三四歲成婚的也大有人在。自己這樣二十多還孤身一人的,到底是罕見了些。她年紀小,自己卻不是那不曉事的,以後還是要多注意分寸才是。
“說我‘小小年紀’的是你,說我‘年紀不小’的也是你,那我到底是‘小’還是不‘小’?”
“那個,”韓信又一次拉開距離并強調,“我還有些軍務要處理,就不留你了。”
不小心瞥到少女有些玲珑的曲線,似乎被燙到一般,韓信立時将頭扭了過去。
而後落荒而逃——說是去處理軍務,卻連地圖也沒帶。
四節八禮?晨昏定省?捶背捏腿?
劉元在心中念着這幾句話,越發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憑她現在的地位,或許,阿翁會舍得讓自己聯姻。
她打量着屋内的陳設,視線掃過輿圖、沙盤、虎皮座椅,甚至床榻,最終停留在一把劍上。
木頭劍鞘,上面還雕刻着蘭花。
蘭花啊,劉元的思緒飄到了拜師之時——那時候,她為什麼做了這樣一把劍鞘呢?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
寥寥幾筆勾勒出蘭花的紋路。
為什麼偏偏是蘭花呢?
為什麼不是梅花菊花、或者牡丹栀子花?
劉元告訴自己,蘭花最簡單,又最有清雅的君子氣。可竹子一樣簡單,又有君子的氣節。
至于她當時一邊刻一邊想的那句詩,更是暴露了心思: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
滿堂兮美人,忽獨與餘兮目成。
昔日自己存的,竟然是這樣的心思嗎?
那句詩的下一句,似乎是劉元此刻的真實寫照——在所有的美人中,我獨獨一眼就看中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