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超然物外的女子,又瞥了一眼被随手放在桌上的竹筒,坐在一旁的任慈深吸了一口氣,即使執掌丐幫多年,他的臉上依然顯出一派敦厚祥和之态。
然而此時此刻,這張看起來始終帶着幾分笑意的臉上,才因為忽而皺眉而顯出三兩分嚴肅和頹然的意味。
“還望姑娘放心,倘若事情真如您先前所言,那麼無論如何,我都會将此事調查個清楚明白,從今往後,您永遠都是丐幫的恩人。”
任慈長歎了一聲,他心中并不願意懷疑那個被自己一手培養長大的接班人,會因為陳年舊事而做出什麼錯事來。
但就算不管易塵給出的南宮靈為了盤剝掠奪錢财而草菅人命的種種證據,還有眼前一心要治他于死地的白玉魔,單是南宮靈的那封被易塵截獲的親筆信都已經說明真相到底如了。
易塵見狀也沒再說什麼,而是直接起身告辭,她剛剛揭穿了南宮靈想要刹父的真相,任慈一時接受不了才是正常的,畢竟不管在什麼地方,南宮靈這樣的奇葩說到底還是占少數的。
“既然如此,貧道就先行告辭,回去靜候任幫主消息,不在這打擾二位了。”
話音剛落,易塵沒有再多管屋内心情複雜的任慈夫婦,而是選擇和一直在旁邊裝聾作啞的楚留香飄然離去。
…
此時的天穹之上,烏雲盡散,隻留下一輪玄月孤冷,繁星如鬥,整個院落之中遍灑銀霜,視線倒是極為清晰。
楚留香擡頭看着皎潔的月色,他忽然有些想喝酒了,仔細想一想,他成名其實已經很多年了,甚至很多江湖人都将認識他視作一種榮幸。
但即便如此,在那麼多認識的人裡,南宮靈依舊算是他在江湖上少有的知心朋友。
“我第一次遇見南宮靈,是在泰山之麓,當時我犯了好管閑事的毛病,為了從齊魯四雄那裡取回金陵‘雙義镖局’的镖物,順便救下總镖頭沙天義的女兒,晝夜兼程的往泰山趕,沒想到他先我一步,已經把事辦好了。 ”
楚留香突然開口,月光之下,他臉上的神情一如往常,隻有言語中帶着些許惆怅:“我到之時,他以一雙鐵掌,已重創了齊魯四雄,那樣的少年俊才,即使是我也不免為其傾倒,倘若那時有人問我,誰是天下第一少年英雄,我會毫不遲疑地告訴他,是南宮靈。”
“從那之後,你們就成了相知好友,一直到今天為止,是嗎?”
易塵語調平和的反問了一句,她不覺得楚留香的歎息是件難以理解的事,楚留香是個多情又薄情的人,他的熟人不少,但承認的朋友卻不多,除了姬冰雁、胡鐵花這兩個生死之交以外,南宮靈可以說是難得的知心朋友。
結果現在對方突然打破了楚留香的固有觀念,忽然從任慈老幫主的養子,執掌丐幫的新任幫主,變成了飽含禍心,暗藏不軌之人,這件事深究下去,或許還牽會連出他另一個好朋友,這如何能不讓他心生愁緒。
楚留香默然,此時他的臉上終于忍不住幾分沉郁之色,忍不住看向身側的女子,明明剛剛才揭露了一樁江湖隐秘,但對方卻絲毫不受影響,目之所視,似是比天上的霜月還要清冷。
“仔細想來,姑娘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真相,隻是為了逼迫南宮靈動手,才以采藥為借口,和在下一起暫時離開。”
清冷無塵的青衣女冠擡眸,月色之下她雪白的肌膚越發溫潤如玉:“确實如此,貧道本來打算直接前往西域,後來想起這事,所以才轉道來了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