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知道了嗎？葉秋的真實身份。是現在網遊裡的公會會長和精英玩家都知道，還是隻有他們自己人和部分職業選手知道？打完招呼，肖時欽又糾結上了，偏偏這種事他還沒法開口問，容易被當做不那麼高明的玩笑話，隻得暫時憋在心中。
不隻是放假後來興欣這趟看見的就和做夢一樣，這搶的BOSS也和做夢一樣，莫名其妙對面霸氣雄圖的指揮就高端起來，莫名其妙藍溪閣又沖出來一個劍客，這又是在幹什麼。
當然，恍惚的不止是他，還有對面的張新傑，多種因素交織下，張新傑做了目前以來最不理智的決定，直接去問了葉修。
“你和肖時欽什麼時候聯合在一起了？”
空氣中忽然閃現出一簇光點，張新傑略顯失真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啪！非常沉重的落地聲，所有人循聲看見，卻見肖時欽竟然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連帶着他操作的機械師小号也一陣抽風。
“……”
“前輩，真的好慘啊。”喬一帆終于看不下去了，輕聲說。
“真的好慘啊。”唐柔也跟着感慨。
這家夥自從踏進興欣訓練室，就一直處于三觀破碎再重組的階段，如今好不容易撿回點碎片，又被張新傑那句給崩碎了。
07
事情是怎麼有這般奇妙走向的？樓冠甯是一點頭緒沒有。
在他看來，不過是主場城市舉辦全明星周末時，邀請葉秋大神和興欣戰隊的人前來觀賽，順帶帶他們參觀了義斬戰隊，又莫名其妙遇到發小踢館找大神坐鎮來着。
怎麼會出現這種後續，他下意識掏出手機，看了眼手機日曆界面上的黃曆，今天沒寫諸事不宜，也不是這個原因。
此時的義斬戰隊訓練室，出奇的寂靜，十來個人面面相觑，都想從對方的臉上找出點能信的依據，最終，他們隻得将目光投向了坐在電腦前的兩位。
“前輩，我剛沒聽清，您能再說一遍嗎？”樓冠甯小聲道。
“哦。我的意思是，我目前沒有辦法留在義斬發展，也沒有辦法對你們進行線上指導去，不是因為手傷，是因為我要回去了，回上面去。”孫哲平耐心再說了遍，他指了指天上。
他的表情很是鄭重，怎麼看都不像是開玩笑。
“我幻聽了？什麼天上？”樓冠甯扭頭問葉修，企圖從這位大神這邊窺探出那位百花前隊長的話語中是否有什麼特别的含義。
“你沒幻聽，他确實要回上面去了，他正好是休假才下來的，如今假期要到了，他自然也要回去了。”葉修點點頭，随後他扭頭朝孫哲平道，“老孫，就這點原因，早說啊，我還以為怎麼了呢。”
“就這點原因，怎麼，你還能給我多搖幾天假？說實話，我是真不想回去面對那幾個惹人煩的家夥。”孫哲平道。
天上多的是閑到蛋疼的神仙，閑職比實職多得多，閑人一多，就免不了一些人為了找樂子所幹出的神經事，扯頭花都還算好的了，之前甚至還有神實在沒事幹，學着人界，連辦一百年選秀比賽的，連剛出生的神獸都沒放過。
同僚有神經趨向，不止纏着他給自己和自己養的狗參加的野雞選秀大比拉票，晚上還在奮力寫仙傲天十八流小說。而正常的，關系好的，一個個都幹脆跑去人間了，孫哲平實在受不了，便幹脆休了個公假也跑下來。
他這次休假，别看人間過了那麼多年，但換算過來，滿打滿算也就三四天，上頭這一輪的選秀投票都還沒結束呢。
“就你軸，其他人都是放個分身代班，直接翹班下來的，那麼多，我隻看見你一個是規規矩矩請假下來的。”葉修邊說邊問樓冠甯借來了紙筆，随手畫了幾筆鬼畫符便掏出打火機燒了。
“好了。”
“……這就，好了？”樓冠甯難以置信。
他聽了半天，各種玄玄乎乎的都聽進了腦子，他還以為葉秋大神要怎麼替孫哲平前輩請假呢，就這？畫了個畫，然後燒了？
“嗯，好了。”當事人直接認可了。
樓冠甯：“就沒别的其他什麼表示？比如天地異象，負隅頑抗？”
孫哲平搖搖頭：“沒有，他官大。”
“……”
“陳老闆，他們真不是聯合起來，然後诓我們的吧？雖然我們戰隊基地裝修竣工後也搞過什麼儀式，但大神這也，太不逼格了。”樓冠甯看上去更恍惚了，他走幾步，直接到了陳果身邊，湊着耳朵問。
陳果哧哧笑了幾聲，語重心長拍拍樓冠甯的肩膀：“都是真的。小樓，你要換個角度想，會有騙子先裝成職業選手再裝成神棍騙人的嗎？這不多此一舉，況且孫哲平，那是聯盟錄像可查。”
樓冠甯若有所思點點頭。
不過還是覺得好不可思議啊，他想，不止認識到了葉秋大神，通過大神，義斬還有了像孫哲平這樣的古早大神入駐，最重要的一點，兩位大神真的不負字面意思，是天上的神仙。
這真的是我一個普通人能了解到的程度嗎？這是不是說明，我在大神心中已經到了非常信任的那個階層？
不知為何，樓冠甯心中忽然有了跨年去潮地青龍廟燒頭香的想法，不管這廟供奉的是不是大神在人間的神像，先進香上供再說。
神仙這個詞，對于普通人來說過于遙遠，除去市面上拍的參差不齊的仙俠劇，受傳統文化的影響，大多數人提及神，還是抱有敬意的，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在剛開始得知内情後，樓冠甯戰戰兢兢的，殷勤的都快把兩尊大神供起來了，見興欣的幾位對葉修就和對普通人一樣，沒有什麼忌諱之說，他才慢慢放松下來。
真正論樓冠甯神仙濾鏡破碎的，還得是挑戰賽結束後的聚餐。
兩位大神，不僅一個一杯倒，一個三杯倒，還倒得非常驚天駭俗。孫哲平身上隻是出現了若隐若現的虛影，對外解釋還能用燈光彌散和醉酒疊起來解釋，但葉修就完全不能用現場因素來辯駁了。
樓冠甯眼睜睜看着這位大神，身上的白T變成了青綠色的長袍，頭上也頂出了龍角，再隔斷時間去看，人都不見了，隻留一條趴在沙發靠墊上巴掌大小的青龍。
“大神……大神原型這麼小的嗎？”樓冠甯瞠目結舌。
“……怎麼可能。”同樣歪到在一邊的孫哲平醉醺醺睜開了眼，熟練将青龍撈來，摸了把對方順滑的鱗片，搭在自己手腕上，“他真正的原型，整個京城不過頭的大小，身長綿延數千萬裡。”
他說着說着便又昏睡過去，絲毫不提他們這些天上的神仙，本不該醉倒于人間最普通的啤酒之上，更不會提那些傳聞中的仙露瓊漿，他和葉修沾滴就醉。
這些事，還是少一個人知道比較好。
08
世人常言，世間最好的美酒就是仙宮的仙露瓊漿。這隻是個類比，并不是說天宮真的會有種美酒叫這個名字，隻是一些理想主義者無法得償所願的感慨，世間至美之物不在人間。話說這麼說，不過天上确實有一種酒号稱千古一絕。
此酒出自酒仙的仙釀宮，是酒仙的看家絕學，隻流通于上層幾位神明之間，不對外交易和交換。傳聞，該酒酒液醇厚，酒香缥缈數裡，五百年才出一壇，一杯便可抵百年修為。
“酒神又給你送酒了？”黃少天一走進葉修常住的仙苑，便聞到了似有似無的酒香，“老葉老葉，我感覺從來沒見你開過這酒，先前我在下界遇到蘇妹子，聊了聊，她說你從來不喝酒，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你才來幾年？”葉修啧一聲。
“哎哎，算是人間的幾百年，也不短了吧！”黃少天琢磨了一下。
葉修嗤一聲，兩頭加起來滿打滿算不過五百年出頭，說得好像幾千年一樣。
“哎，别的不說，你這話可是說對了，這麼多年來，他确實沒碰過酒。”葉修還未來得及說什麼，身邊的孫哲平便樂呵呵接道。
他是四方神獸當中的玄武上神，他都說葉修沒碰過酒，那就是真沒碰過了。
“外頭多的是想要求酒仙一壇酒的神仙，這家夥倒好，仙露瓊漿占了地窖好些地方，可對于酒這種東西卻是從來不碰，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你煩煩他，說不定他給你煩得就開壇酒了。”孫哲平半開玩笑，顯然是知道黃少天的話痨遠近聞名，特意由此提些馊主意。
這酒，他自己也收到不少，可他對淋漓大醉沒什麼興趣，收到的酒也常常分成一壺嘉獎給辦事得力的下屬，說實話，他自己也沒嘗過是什麼味，隻知道是好酒。
黃少天确實有點東西，也不知道他一個劍修是怎麼做到如此話痨，喋喋不休，也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知把自己嗆到多少次。大抵是他過于可怖的毅力，當真将葉修說動了。
“開吧開吧。”葉修深深歎了口氣。
苑中靈植已經傳音和他抱怨過幾輪了，一邊在說要嘗嘗酒仙的酒，一邊在哭着讓說話的那個劍修閉嘴，他這院子，簡直是個交響樂隊。
一說開酒，早已封了聽覺的孫哲平立刻來勁了，他熟門熟路摸去葉修酒窖，特意挑了壇封壇時間最久的那壇。
“不對啊，黃少天沒見過酒仙的酒，你也沒見過？你在興奮什麼？”見孫哲平已經從酒窖上來了，葉修才道。
“喝别人的酒和喝自己的酒還是有區别的。”孫哲平說，“我和老韓也說一聲，他這人平常也不是想到會去開酒喝的人，正好一起湊一堆得了。”
他這邊要搖白虎上神韓文清過來，那麼多遠古大神在，黃少天和白虎上神又不熟，肯定也要搖和他一起飛升上來的師兄喻文州。喻文州來的時候，又莫名其妙遇上了星宮宮主王傑希，這場忽如其來的酒局以一種極其離譜的方式湊到了不少人。
“就這事？”韓文清呵一聲。
“這麼多人，也不是小事了吧。”葉修說。
韓文清沒再說什麼，隻是撇了他一眼，但也沒走。
傳聞酒仙的酒越放越醇，孫哲平又特意挑了壇放在最裡頭的，不确定性再度增加，沒人知道這酒液究竟成了何模樣。酒壇當中的酒先是分到了酒壺，又平均分給每個人一小杯，純當先嘗個味。
不過這一抿就出問題了，所有人隻聽見一聲悶響，随後是清脆的酒盞落地聲，杯盞當中酒液灑了一地。
“莫非是放久了，沒法喝了？”王傑希有些遲疑。
韓文清看着葉修趴在桌上昏睡過去的身影，忍不住嗤了一聲；“沒出息，喝不了酒還組酒局？”
他這話一出，剩下的人才後知後覺：“哦哦哦，醉了，他喝了嗎？好像就抿了一口。”
“估計是聞到味就快醉了，哈哈。”孫哲平笑道，“怪不得這些年都不動那些酒，喝一口就醉，那些酒開了，能讓他睡個千百年。”
他邊說邊将舉起杯子一飲而盡：“果然是好酒！”
話音未落，又是熟悉的杯盞落地聲。
“嗤。”韓文清臉上的鄙夷似乎更明顯了，他直接将自己的杯盞換成了碗，重新給自己滿上了酒。
“我靠，這兩家夥酒量也太爛了吧！這就醉了？不能吧，還有那麼一大壇呢。”黃少天愕然，他将自己的那杯喝完，沒感覺到什麼酒醉感，反而感覺體内神力運轉得更快了，似有突破新境界之兆。
“看來是放得久了，在加上仙苑這邊神力茂盛，出現了些許變化啊。”喻文州顯然也感知到了那隐隐之意。
一場酒局，主人家，牽線的在剛開始就統統醉倒，其他人沒辦法，隻得就着這壇開動過的酒，你一言我一語喝起來。留下來的人也都是好酒量，雖遠不及千杯不醉，但那麼一壇靈釀下肚，眼底卻依舊清明。
“果然不是酒的問題，是這兩家夥的問題啊。”王傑希無奈道，“怪不得上神在宴席上也是滴酒不沾，本以為是不喜，結果是這個原因，真是令人唏噓。”
09
「怎麼樣？現在又想來興欣的沖動了嗎？」葉修在長篇大論後，敲下這麼一句話。
緊接着沒過多久，聊天窗便震動了一下。
“他怎麼說？”陳果現在可緊盯着聊天窗呢，她可怕剛買來的海無量賬号卡無人使用暫且砸在了手裡。
葉修點開聊天窗，隻見方銳回了句：「再給我一個選擇興欣的理由。」
“他這是什麼意思，是心動了，還是再觀望觀望？”陳果問。
葉修笑了笑回道：「這裡有我和沐橙，而且你可以在興欣随心所欲，這個理由夠嗎？」
陳果卻見對方迅速回了句：「地址。」
“他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先前你說的那麼多，都沒這一句來得重要？”陳果有些迷惑，先前葉修給方銳分析了那麼多，也沒見對方有什麼動搖，怎麼這一句就倒戈了。
“很簡單啊，他和我、沐橙是一樣的。”葉修将上林苑的地址敲上去，關掉對話窗，“沒有辦法和老林一個隊，在抛開冠軍和轉型适應上，他自然是要找個最舒服的隊。能在興欣随心所欲，不用顧忌用各種非自然手法代勞萬一被發現怎麼辦。”
“這樣的隊伍，他自然會心動。”
“不對吧，他那麼猥瑣竟然也是嗎？完全沒看出來啊，你和沐沐，我多多少少都有些感覺，就是你們和普通人不一樣，但說不上來，但方銳這個就。”陳果有些驚訝，“他從前是什麼，江湖第一怪盜嗎？”
葉修笑了：“他從前是什麼，我不是很清楚，但他現在，說出來吓死你，和斷案相關吧。”
陳果愣了愣，忍不住靠了一聲。
方銳來得很快，和葉修談完的隔天便搭着紅眼航班來了，他什麼都沒帶，顯然是過來看看興欣的實際情況，順帶考究一下葉修話的真假。喻文州說話的藝術一半都是和這家夥學的，他還真不敢胡亂信。
他來得匆匆，确定得也非常果斷，在推開興欣訓練室的門便決定了，無他，能對這種群魔亂舞的場景司空見慣的，葉修肯定是和他們交底交了有一段時日了。
多久沒碰氣功師，能不能成功轉型再說，光光是這種氛圍，全聯盟就沒有哪家戰隊能夠匹敵興欣的。方銳也是靠公假才混下來的，假期時間嚴重告急，自然還是想最後再放肆一下的。
“冠不冠軍的，有句話怎麼講的，車到山前必有路？主要是喜歡這兒。”談合同這方面，方銳退讓的十分爽快，以至于讓陳果有種他一秒都不想在呼嘯待了的錯覺。
他這一來，興欣戰隊不僅全明星選手多達三位，甚至天上大神的數量也達到了這個數，比例高到讓人頭皮發麻，要知道哪怕是霸圖和藍雨，也隻是兩位啊。
方銳這人，見鬼說鬼話，見人還是說鬼話，平生最愛幹的事就是滿嘴跑火車。據葉修說他完全是被憋的，本性就如此，在職時還得搞出一副非常正直、大公無私的模樣，要不然容易被質疑。
他與葉修，與魏琛湊一起，在忽悠人方面就沒其他人什麼事了。
“你說，你也是被葉修引渡上去的？”接風宴，陳果聽聞方銳這般說，驚訝瞪大了眼，她下意識看向葉修，見對方點點頭，才知道這事是真的。
“當時我傷得非常重，這邊，都快斷了，”他指了指自己的腰腹，“我迷迷糊糊，心想完蛋了要折了，結果老葉就出現了，和我說，如果給你個活下來的機會，你願不願意和我走。”
“我說，要是能活下來當然就好了，然後我就看着自己的肉身倒在地上，然後就飛起來了。”方銳說。
“你這個說法，有些不太對啊，怎麼感覺成了鬼神了。”陳果說。
“對啊！”
方銳一臉悲憤看向依舊在慢悠悠吃菜的葉修：“等我跟着走了，去天上晃了圈，那家夥才和我說，因為你的肉身修不回來，你修煉的功法又特殊，神界的靈氣可能沒法支持你重修回肉身，隻能将你調劑到冥界了。”
興欣衆人開始悶悶地笑，這聽上去，這家夥怕不是一開始的去處就已經被安排好了，隻不過葉修給他繞彎子說。
“冥界也沒什麼不好的嘛，人少，清靜。可是你自己說，來生要去個清靜點的地方的。”葉修說。
“可這是我想要的清靜嗎？我手下的小吏說話都是打飄的，一個音能飄到十萬八千裡。”方銳臉上的表情看着更破防了。
“活着就行，你講究忒多。”葉修說。
“有對比才有傷害吧，我的心可都被你傷透了，老葉。喻文州和黃少天當時可都是你親自教了去引渡的。”方銳振振有詞，絲毫不顧自己究竟抛下了什麼樣重磅消息。
葉修猛地一拍額頭：“遭了，忘記你青訓營的時候和他們一起在藍雨了，你們之前又是見過面的。”
方銳頓時眼淚都快出來了，這就是差距，差距啊，哪是自己講究忒多，明明是對方太偏心！明明自己和那兩家夥沒差幾年，怎麼待遇就差了那麼多。
“所以你之前來興欣，原來不是為了考察我們整體情況，是來驗證葉修說話的真假啊。”陳果這才反應過來。
“是啊！這家夥可是有前科的！”方銳艱難往自己嘴裡塞了最後一隻雞翅，無比哽咽。
10
第十賽季總決賽，在一頓兵荒馬亂的頒獎儀式之後，興欣和輪回終于如願約上了飯。據江波濤說，周澤楷很早便想這麼幹了，但礙于沒有好的機會，一直沒吭聲，也是這次比賽結束忽然提的。
新科冠軍隊做東，陳果聽聞消息，連忙在周遭目前還開着飯店訂了個大包廂，也幸好如今晚了，大多數人都愛坐在路邊吃夜宵，才讓陳果在沒有預約的情況下給訂着了。
酒席桌，一桌十來個人，除去有事沒來的，正好能開兩桌，興欣和輪回的人便摻雜着坐，一點沒見剛剛賽場上的火藥味，其樂融融的。
“前輩。”周澤楷輕聲和葉修打着招呼。
為了方便，他和葉修、蘇沐橙和方銳幾個坐在一起，都是自己人，在這樣嘈雜的環境裡，說些奇怪的話也不會被其他不知情的人聽見。
“你師傅呢，一直沒看見他啊。”葉修問。
周澤楷的情況和邱非差不多，隻不過邱非一直被葉修散着帶着，周澤楷則是一直跟着自己的師傅麒麟上神四處遊曆。麒麟上神也是天上的風雲人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帶着徒弟在外雲遊，徒弟在了，師傅也該在附近才對。
“他在三清，離開有些日子了。”周澤楷回答。
他口中的有些時日，那就是至少離開幾年了，他也摸不清師傅究竟在幹什麼，隻得根據對方最後報給他的消息，籠統回答一下。
也是怪戲劇性的，估計多半是被自己體驗生活去的麒麟上神留在此處，然後又莫名其妙被輪回戰隊看中才成為職業選手的。
葉修點點頭：“你現在什麼打算？繼續等那個不靠譜的家夥回來？”
周澤楷也點頭：“前輩呢，要留下還是離開？”
話是這麼說，但他的話語重音落在了前面，顯然是希望葉修在人間多留段時間的。
“留下吧，認識的熟悉的都在呢。”葉修說。
周澤楷嗯了聲，臉上露出淺淺的笑容。
包廂裡吵吵鬧鬧的，魏琛和孫翔喝了點酒有些上頭，正在劃拳打賭，周遭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也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了，周澤楷就幹脆将帽子摘了，讓自己的角露出來透透風。
他現在正處換角期，新生的幼角暫且收不回去，他就帶了個鴨舌帽，隊裡也沒人起疑，畢竟孫翔也愛在時不時在室内帶着鴨舌帽裝酷，他這幾天戴着，八成會被認為是某家聯名合作的廠家要求。
新生的麒麟角很小，絨絨的，隐在黑發當中幾乎看不見。
蘇沐橙哎了一聲，湊過去看了看，她還沒看過麒麟的角呢，葉修就笑着，說看樣子要到成年期了，快把你師傅踹下來，我可忍不了他。
麒麟上神是遠古神明中第一個有了卸任神位、保留神格入輪回體驗生活想法的上神，周澤楷便是他看重的繼承人，對方一誕生就被上神帶走了，帶着身邊培養。
成年期的麒麟能幹很多事，比如能獨當一面，逐步接過上神之位，又比如能擁有一個足夠英姿飒爽的原身。
周澤楷被葉修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含糊說了些場面話，就去夾菜吃了，這樣看就像個純情大小夥，絲毫沒有槍王的風範。
“他好像害羞了。”蘇沐橙用微乎及微的聲音說。
“還不是你一直要盯着人家的角。”葉修說。
“是嗎？”蘇沐橙又道，“可他好像剛剛是對着你笑，笑着笑着耳朵就紅了。”
“你少看點小說和電視劇吧。”葉修回道，“我可不想你和你哥一樣，上頭了，還能自己給自己寫劇本的。”
蘇沐橙哦了一聲，也吃菜去了，但手機上還在翻着綠色平台新收藏的完結小說。
方銳吃着吃着就也跑去起哄了，興欣二對一，杜明不幹，也下了‘戰場’。魏琛被老闆娘下了禁令，不讓用煙啊酒啊之類的打賭，他就搬出了公會幫搶野圖BOSS，說誰赢了哪家就幫對方搶下個野圖。
他這一說，都來勁了，方明華還讓江波濤馬上打開手機備忘錄記錄次數。
葉修越聽越不對勁，隻得扭頭插一句：“夠了啊，老魏，你再預約下去，野圖都賭到下兩個月了。”
桌上的菜沒動多少，倒是吹的牛皮和打的賭疊起來比菜多得多。後續雙方都能記得多少，這就不一定了，但以量取勝，有些唠得多的，多多少少還會在腦海裡留有印象。
這頓夜宵吃下來，興欣和輪回兩支隊伍都吃得很是暢快，但總決賽賽場場館卻兵荒馬亂。賽後唯一憋屈的大概就是那群記者了，不知為何，他們中不少人都有了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興欣挑戰賽之後也是這樣，撂下記者就跑了。
“所以，經理您的意思，輪回全隊都被興欣帶跑，去搓一頓了？興欣連老闆都沒留下？”
賽後采訪的席位上，隻留輪回經理一人，衆記者看着這唯一一根獨苗，有些愣神。
“是賽後雙方的正常交流，不存在輪回被興欣帶跑一說。”輪回經理看似一如既往的鎮定，實際上心中都快哭出來了。
他能說什麼，約飯是他們隊長自己提的，興欣隻是答應了一下，溜号賽後新聞發布會的主要原因是周澤楷先帶着葉修走了出去，其他隊員喊都喊不住，隻得愣愣跟在身後，他總不能自己拆自家的台吧。
11
第一屆世界榮耀邀請賽位于瑞士的蘇黎世，通知下來沒過幾日，參加世邀賽的選手名單便公布了，緊接着就是一個月的突擊集訓，随後就是國家隊出征，時間卡得非常緊。
“我們這邊都有天庭了，那歐洲那邊也該有神界存在吧？”陳果忽然想到，“這有沒有非法入境的說法啊？”
“沒有吧，至少我沒聽說過這個說法。”葉修說，“除非主動讓人知道，沒人會發現你是人還是什麼的。”
“我就是怕，畢竟國家隊好像很多神啊之類的，萬一在這方面出了差錯影響到比賽就不行了。”陳果回。
蘇沐橙安撫給了陳果一個擁抱：“放心吧，果果，葉修說沒問題那就是真的沒什麼問題，他這個人在這方面還是非常可靠的，要出發啦。”
聯盟在國家隊出征前特意在機場安排了一場送行儀式，所涉及到的戰隊都可以來人，霸圖來的是韓文清，輪回是江波濤，微草是高英傑，至于興欣，就是陳果自己來了。
多知道些内情的難免會多操一份心，等數個小時過後，手機上再次跳出來蘇沐橙的成功抵達酒店保平安的消息，陳果才松口氣。
那麼接下來，全力以赴吧！她在心中說。
有些事還是得等到出了國門才能發覺的，比如榮耀在歐洲地區比他們想象中要火，又比如，歐洲衆神下界來打遊戲的現象似乎比國内還要嚴重些，尤其是在希臘代表隊出場後，金燦燦的一片，十四位選手，有大半是神職出身，活像是中西方神仙交流大會。
“真的非常誇張啊！哪有人出現身上就帶着聖光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們有情況？”方銳将葉修拉到一邊，忍不住吐槽。
這光對他的眼睛也太不友好了，還有他們那個用着叫Michael賬号卡的隊長，往這邊都看過幾輪了，視線也一直聚焦在葉修身上，目光有好奇也有欣賞的，實在是太難讓人忽視了。
方銳估計，那家夥估計在開幕式之後還會特意找過來。
“靈視太強果然有弊端的啊，被影響到了吧，點心大大。你看看你從前練了什麼？完全就是被拖累的啊。”葉修歎了口氣說，“你再注意他們隊，才算真的有情況。”
那所謂聖光，完全就是人故意放出來找有沒有同類的，普通人看不見，要是真被這樣捉住，那可就有的煩了。
“雖說我确實全權負責，但這也得我負責啊？廢物啊，不說有多厲害，你怎麼自己修煉出來的，還分不清這和那的。等回酒店，我就把你的靈視暫時屏蔽掉吧。”
“屬性相克啊！這是。”方銳瞬間感覺一口鍋蓋了上來。
“廢物點心。”葉修的評價沒有任何變動。
“怎麼了？”喻文州見這邊一直有動靜，就過來看看。
“沒什麼，這家夥發現希臘那一隊有點東西，我估計是七位都來了。”葉修說。
他口中的七位就是西方神界中的七大天使，也正好是希臘隊以尊名命名的賬号卡的總數。
東西方神界有很大不同，哪怕是葉修，也無法立刻判斷出對手的真實身份，隻能靠一些線索來推測。
喻文州若有所思點點頭，他也是發現希臘隊确實有不尋常的地方。
“他們像是在有意的找人，圖什麼呢。”王傑希忽然接道，“是否為神并不影響選手的水平，總不能這樣大費周章，隻是為了确認一下吧。”
葉修看了看他：“你也不确定？”
“歐洲也有專門負責掌管星辰的，這是他的轄區。”王傑希回。
“估計也是閑着吧，這也沒什麼好糾結的，在賽場上狠狠擊敗他們就是。”葉修說。
張新傑也湊了過來：“還是得稍微确認一下吧，我擔心他們要是沒輕沒重，找得動靜過火了，可能會影響到我們這邊的休息。”
十六支受邀戰隊，除了東道主瑞士隊，為了方便彼此進行榮耀交流，都被安排到了同一家五星酒店，如果希臘隊的成員是自來熟，确實有這種可能。
“以不變應萬變吧。”葉修最終說。
他絲毫沒注意幾個人已經将他周圍擋了個完全，都是穿着一樣的隊服，歐洲人普遍都有華人臉盲症，他們這麼一簇擁，遠遠望去就是一群長得差不多一樣的人在交流，沒過多久，希臘隊那位渾身都散發着聖光的隊長果然不再往這邊看了。
“他們根本就不是在在意那些東西吧？”楚雲秀終于看不下去了。
中國國家隊在出征前都彼此交過底，雖然給了其他人一些驚吓，但好歹彼此說話不用太避着。
“是吧，葉修可能不記得了，但這個米迦勒我确實有些印象。”蘇沐橙說。
“果然吃瓜前線永遠能啃到新鮮的，果然是有舊情嗎？”
“舊情談不上，算是搭把手的幫忙吧，也是第三賽季的事了。他帶都不知道帶過多少人，就别說幫忙了，自然是不會記得的，但估計别人把他記了蠻久的。”
12
李明是天上的一位小仙，職位不高，沒什麼實權，工作内容就是在天淵閣整理來自下界的檔案。像他這樣的小仙，天淵閣有好些個，有他一個不多，沒他一個不少。
天淵閣書海浩瀚，管理難度很大，但也不是每時每刻都會有異常檔案出現，閑暇之餘，李明就愛刷天庭論壇，尤其是其中的人界版塊，無論是狗血故事還是真實經曆吐槽，他一個都不落。
在這些帖子中，他尤愛一個名叫煙火色的樓主寫的《上神人間生活指南》，樓主的文筆很流暢，比起攻略，這更像是一本小說。但李明覺得裡頭總有些知識是可以用到的，每次帖子更新的時候，他都會細細閱讀，并用備忘錄記錄下自己可能會用到的。
雖然他不是上神，但裡面的知識應該是互通的對吧！
門外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李明立刻将天界論壇關掉，裝作一副自己正在好好看管天淵閣檔案的樣子。
“哎？李明，聽說你明天要請假？”是主管。
他的主管也是一位小神，職位比他高那麼一點。
“啊？對對對！”李明連忙應聲。
《上神人間生活指南》總結第一條，如果想去人間走走看看，就走吧，如果沒有辦法離開走，就先請個假再離開。
“你自己看好時間啊，别跑遠了，我們這假難請，基本續不了假，要是隔天沒法來，考勤就得記上了。”主管提醒了聲便走了。
李明松了口氣，下意識掏出各界曆法換算表看一眼，嗯，天庭和人間的時間換算是‘1天=3.5年’，他沒記錯。
天門不會記錄具體哪個神仙出去了，也不會記有多少人離開，李明就混在人群當中，出了天門，這還是他第一次到人間去呢。
人間車水馬龍，高樓大廈，等真正看見，李明才發覺這可比論壇上大家打的字，發的動态照片可震撼多了，他就這麼怔怔站在車站前，莫名其妙随着人流又走到了出租車打車區，隊伍是單向的，他無法出來，幸好在走之前他去換了些人間貨币。
“小夥子，要去哪裡？”開車的司機脾氣很好。
“去哪裡啊？”李明忽然愣神，連忙翻開自己做的攻略。
《上神人間生活指南》總結第二條，如果沒有地方去，那就找找附近有沒有網吧吧。
“師傅，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必去的網吧。”李明問。
“必去的網吧啊？”大抵是沒接待過這樣奇怪的客人，司機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網吧還能分什麼必去不必去的嗎？
“哦哦哦，杭城有個網吧，叫興欣，老闆娘組過職業戰隊，戰隊還直接拿下了冠軍。哎呦，那個戰隊可了不得，裡頭出來的選手，最近還去拿了個世界冠軍。”司機忽然道，“等你出去了，就能看見大屏上他們奪冠的視頻了。”
身後的車已經在鳴笛了，李明也怕耽誤其他人：“那就去興欣網吧吧。”
第一次來人界也沒什麼經驗，他也是到了才知道自己随便選的城市叫杭州，一路上也在臨時對着各個人間社交平台補課，也沒擡頭去看看司機說的大屏是什麼。
從肉眼上來看，興欣網絡會所和其他網吧似乎并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别，似乎隻是稍微大了些，難不成裡面才是别有一番洞天？李明心想，學着攻略上寫着的就推門進了興欣網吧。
“老闆，我要上機，一張榮耀，榮耀賬号卡。”他拗口說着新鮮詞。
“身份證。這是榮耀十一區的賬号卡。”前台似乎連頭都沒擡。
“身份證？我沒有身份證。”李明的聲音有些緊張。
聽聞這句，前台坐着的網吧小妹總算擡頭了，遲疑仔仔細細打量了他好一番，确認他确實是成年不是早熟的未成年，才道：“我打個電話問一下，抱歉。”
她都這麼說了，李明隻得拘謹坐在網吧前台旁的接待沙發上等人，沒等多久便看見有一位美女風風火火網吧樓上走下來。
“對，是他，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多了好些沒帶身份證來網吧開機的，而且都要買張新的榮耀賬号卡。”網吧小妹正在和那位美女老闆交流情況，老闆也時不時點頭。
我不會被趕出去吧？李明心頭一緊，我第一次人間之行就這麼結束了？
“你先幫他開台機吧，樓上包廂，證件過會兒再登記，我先帶他出去一趟。”老闆說。
“辦臨時身份證嗎？”小妹問。
老闆笑着搖搖頭：“他情況特殊，沒事，等他回來就可以了。”
她說完便向李明招招手，示意他跟過來，李明不清楚情況，隻能跟她走。
“你也是看了攻略過來的吧。”路上，老闆忽然和李明搭話，她甚至還補充了一下，“就是那個人間生活攻略。”
李明頓時宕機在原地，一時竟不知道是感慨人間卧虎藏龍連開網吧的都是修仙者，還是驚慌天庭論壇和自己天上小神的身份是怎麼暴露的。
“别緊張。”老闆笑了，“我們到了。”
停下腳步，李明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跟着對方走到了某個小區的獨棟住宅前。
“葉修，葉修，又有一個從上面來的，來網吧沒有身份證，你來幫忙搞一下？”老闆打開門，熟練朝樓上喊道。
葉修？這個名字好像有些耳熟啊。李明心想。
待對方慢悠悠從樓上飄下來，自己看清對方的臉，李明下意識腿一軟，差點直接跪在了地上。
“青，青龍上神！”他的聲音打顫打得更嚴重了。
“哎呀，又是看着攻略來的嗎？怪我，我也沒想到那麼多人會真的按攻略實施。”緊接着，又一人從樓上探出頭來，“看這影子，是天淵閣的嗎？”
“煙，人間煙火上神！”李明看着快哭出來了。
“對啊，我當時就說，每個人遇到的情況不一樣。”葉修朝來人說，“你看，自己寫的内容不嚴謹吧，沒有寫上辦身份證是件多麼重要的事。”
蘇沐橙不好意思笑笑：“我當時沒有想那麼多嘛。其實還是想，熟人要是來，看見了肯定能猜出模闆是你，也好再碰頭。”
“果然當時小邱看見帖子找過來，完全不是任何巧合啊。”葉修感慨，“按這個邏輯，那麼文州、少天，還有老王、老韓，也是有你的手筆在裡頭的吧。”
“嘿嘿，我什麼都不知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