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的下人們看着六奶奶的丫鬟,陸陸續續搬了很多貢品到馬車上。
私底下傳着,平日低調慣了的六奶奶,破天荒的高調起來,是沒了上面的婆母壓着,才變得如此快活起來。
秦玉君好像并不怕下人們議論,還專門去向老太太辭行,“祖母,這些時日家中事多,我心中十分不安,因此特意求了公爹讓我去為家中祈福,永甯寺保家宅平安興旺最是靈驗,孫媳沒有别的本事,隻有這點誠心了。”
老太太因為大姑娘突然發生意外着實傷心了一場,但比起大太太,老太太這點傷心實在算不上什麼。
聽了秦玉君的話,她看着身懷六甲的秦玉君,這秦氏還算有心,“你有這份心就很好,去吧。”
一切準備妥當,秦玉君讓人駕着馬車,朝着永甯寺的方向而去。
而他們身後,有兩道陰森目光盯着他們離去的背影。
馬車行至西街,秦玉君對趕車的老王頭道:“老王頭,在前面的袁家香燭鋪子停一停,每年這個時候他家都會賣天南竹,既然誠心去拜佛,也給神仙們貢上。”
老王頭不疑有他,“是。”将馬車停在了袁記香燭鋪前。
秦玉君戴着帷冒,對老王頭道:“接下來三日我們都要呆在山上,隻能茹素,你和苕兒童石到對面的酒樓去吃些東西,免得這兩個饞貓,上了山挨不住素齋,那是對神明不敬。”
老王頭連連點頭,要說孫府的主子裡,還是六奶奶最為和善,對他們這些下人态度也和藹。
苕兒帶着童石和老王頭往對面的酒樓,她歡歡喜喜的模樣,果然如六奶奶說的那樣,就是小孩饞得控住不住自己。
老王頭想,這三奶奶恐怕是為這兩個小的捎帶上他的,心中沒有多想。
苕兒小手一揮,點了幾個自己愛的菜,她荷包裡有的是奶奶給的錢,不過,她隻是看着傻,奶奶交代的任務她可一點沒忘。
看着苕兒和童石大快朵頤,老王頭也不再客氣,夾起一塊肥瘦相間,油滋滋紅彤彤的紅燒肉就往嘴裡塞。
三人吃得熱鬧,苕兒坐在面對窗戶的一面,看見戴着帷冒的奶奶從香燭鋪子裡走了出來,扶着她的翠兒對她示意了一下。
苕兒明白,她打了個飽嗝,指着老王頭背後的窗戶道:“奶奶她們也出來了,正好,吃飽了,咱們走吧。”
老王頭回頭,正好看見翠兒姑娘扶着六奶奶上馬車,他袖子抹了抹油汪汪的嘴,跟着二人出了酒樓。
到了永甯寺,老王頭停好了馬車,翠兒和六奶奶下了馬車,翠兒道:“老王叔,奶奶剛剛在車上有些不舒服,我這就撫她進寺裡去休息,這三日你就在寺裡準備的廂房休息,有事奶奶會吩咐的。”
老王頭看着六奶奶微微靠着翠兒的肩上,似乎的确因長途跋涉有些虛弱,點頭:“是,是,翠兒姑娘快快扶奶奶去休息吧。”
老王頭趕着馬車去了寺廟後面,翠兒、苕兒和童石,找到了早準備好的,停放在寺廟門口的另一倆馬車,由童石駕着下了山。
沉香寺山下的一處僻靜木屋,院子用籬笆圍着,裡面的屋子修的歸整,整座小院靠着山,臨這一條小溪,遺世獨立的坐落山間。
一穿着灰色布衣,抱着暗紅頭巾的大着肚子的年輕女人,帶着挎着籃子的“婆母”,來到院子前。
大着肚子的年輕婦人,如用鑰匙打開了挂在院子上的鎖,推開門,進了院子,如同回家一樣自然。
進了屋子,秦玉君才将頭上包着的布取下,而一旁扶着她的婦人,略顯局促。
實在是沒想到這買了自己的主家,竟然會是這樣年輕的夫人,而且今日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的。
秦玉君直到現在,才有機會對吳進為她找的人說明情況,“你就說付大姐吧,今日事出有因,你也看到了,我家夫君是個開米店的商人,幾個月前因病去世,留下些家産遭人惦記,他族中的人,想要我們孤兒寡母死,好争奪我夫君留下的家産,我眼看就要生産,怎可坐以待斃,不得已出此下策,找到這樣僻靜的地方,安心生産,這些日子就要請你多多費心!”
這付大姐是吳進打聽了好久才找到的,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丈夫過世,她獨自帶着女兒過活,卻被公婆嫌棄,趕出家門。
秦玉君編的這個故事,也是知道付大姐的身世後想出來的。
聽完她說的話,付桂花果然動容,看着和自己境遇相似的女子,她紅着眼眶道:“夫人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秦玉君當然不會因此就放心,她又說,“這兩日兵荒馬亂的,等安穩下來,我便讓人将你的女兒一起接來。”她已經讓吳進父子倆好好照顧付桂花的女兒,是照顧,也是威脅,她也不想這樣卑鄙,可她賭不起!
付桂花不知沒聽懂還是聽懂了,道:“多謝夫人,我一定好好照料夫人生産。”
在漆黑寂靜的山間,一棟房子亮起橘黃的燈光,一輛馬車哒哒哒的駛近,停在了山間小屋的門口。